第14节(1 / 2)

“是啊,咱们这十里八乡,就没看到过比陈阳更苦,更勤快的孩子,他才18岁啊。我们家大山20岁了,我也没舍得让他去修水库。”

“哪里是18,15岁就去修水库了,造孽哦。”

“梅芸芳、陈老三也太不是东西了。陈阳一个人挣了家里一大半的工分,他们四口人吃饭,还有两个要上学,人家兄妹俩就吃点饭,都容不下,真不是人!”

……

周遭谴责的声音,鄙夷的视线,让梅芸芳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在游街。

她还没受过这样的羞辱,心里对陈阳恨到了极点,这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嫁进门就让陈老三把他给扔进深山里。

她不甘心就这样认了罪,背上个恶毒继母的名声,臭大街,更怕公社处罚她。

抹了一把泪,梅芸芳哭得那个伤心:“阳阳啊,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都18岁了,村子里跟你差不多大的小伙子都开始说亲了,有的甚至都要当爹了,就你还没说亲。我们是怕好人家的姑娘嫌弃你有个傻妹妹要养,不肯嫁给你,所以才想把福香给扔了的,我们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

“是啊,阳阳,我跟三娘这样做都是为了给你娶媳妇。你要娶不上媳妇,打了光棍,我以后怎么去地下见你妈,怎么跟祖宗交代啊?”

真好笑,还都是为了他。陈阳冷笑:“娶媳妇总要花钱吧,既然你们说要给我娶媳妇,那想必是准备好彩礼了,我倒想问问,你们给我攒了多少彩礼钱?”

鬼的彩礼钱,梅芸芳一分钱都不想掏。可话已经放出去了,总要做个面子,才能圆回去刚才的话,也能证明她是个好继母。反正陈阳又没对象,也就嘴上说说,不会真掏钱。

所以梅芸芳很大方地说:“五十块,我跟你爸这些年辛辛苦苦省吃俭用这些年攒了五十块,就是准备以后给你娶媳妇儿用的。”

这笔钱在农村不少了,够买两身新衣服、鞋子、茶缸,还能余下给女方的彩礼钱。

陈阳听了也很满意:“不错。”

梅芸芳听到这两个字心头一喜,莫非陈阳被他们说动了,她准备再说两句,吹得天花乱坠,哄好陈阳。他们这事吗?陈阳是关键,只要陈阳不计较了,陈福香是个傻的,公社顶多也就批评他们两句就完了。

谁料,陈阳却转身,对着公社的领导说:“今天麻烦领导们走这一趟,一事不烦二主,我今天就请公社的领导,还有陈支书,大根叔以及村子里的叔叔伯伯婶婶们做个见证。大家都看见了,我们兄妹在陈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比那老财主家的长工都不如,陈老三和梅芸芳容不下我们兄妹,我们也不巴着他们了,我们兄妹俩跟他们分家,以后各过各的。家里的粮食对半分,也可以根据今年的工分分,大根叔那里应该有记录,家具我们就不要了,养的鸡和自留地我们也平分,他们给我存的那笔彩礼,也有我这些年挣的一份,我拿一半就行。”

还想要钱,难怪刚才问她彩礼呢!这个黑心肝的,梅芸芳差点气晕。

第15章

绝不可以分家,自家人知自家事。

陈老三的劳力不好,手脚又慢,一个大男人都挣不了满工分,只能拿八个,梅芸芳就更弱了,干的是轻松的活,比如打谷子的时候,她也不下田割稻谷、挑谷子,而是去晒场跟一群年纪大的或者体力弱的一起晒谷子。活是比较轻松,但往往只能拿六七个工分。

而陈燕红和陈小鹏都在念书,两人除了放农忙假的时候回来帮忙干点活,平时都不下地,几乎没有工分,只有每年队里按人头分给他们的那点。

家里的大头还是靠陈阳挣。陈阳说这个家里有一半的工分都是他挣的还真是一点水分都没有。

要是分了家,少了他那份工分,家里得少分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粮食。而陈燕红姐弟俩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俩饭量特别大,几乎能顶得上一个大人。光靠他们两口子这点工资,别提供他们俩上学了,一家人填饱肚子都困难。

所以说什么都不可以分家。

分家对梅芸芳的震慑比挨批评、丢脸还难受。毕竟后者都是面子,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面子值几分钱?

“我们不分家,哪有儿子还没结婚就分家的,说出去不是让人笑吗?再说了,这村里,这公社,结了婚孩子都生几个了的都没分家呢,咱们分什么家啊?”梅芸芳理直气壮地说。

目前农村还是大家长制,因为孩子多,家里穷,很多家庭都是先把大的养大了,大的挣钱了再帮着养下面的弟弟妹妹。所以往往兄弟几个都结婚了,一家十几口人都还生活在一块儿,家里的粮食、钱都由婆婆掌握着。

别说陈阳才刚成年,还没有结婚,就是结婚了,她也不答应分家,说出去也占理。

要是发生今天这个事之前,村子里的人肯定站在梅芸芳这边,大家也不想陈阳带个坏头,回头自家儿子媳妇也跟着闹分家。

但是,要怪就怪陈老三和梅芸芳把村子里的人当猴耍。他们自己偷偷把福香丢到了东风公社,回来却装可怜,骗左邻右舍,让大家摸黑起早帮忙找人。家里的男人连早饭都没吃,天不亮就上山帮忙,结果白忙活一场,背地里不知被这两口子怎么笑话呢!

他们这个行为,几乎得罪了整个三队的人。被欺骗,被愚弄,大家心里都很不舒服,就是为了出这口恶气,大家也巴不得陈家能分家,陈老三和梅芸芳能跟着倒大霉。

跟梅芸芳最不对付的钟四嫂子最先跳出来,痛打落水狗:“你们家能跟咱们比吗?咱们村里谁家这么黑心,不把儿子当人,13岁就挑担子、打谷子,干最重最累的活,比老黄牛都辛苦?还卖女儿,干出把女儿丢到别的公社的事?”

“就是,把咱们村的脸都丢到其他公社去了,说出去我都不好意思。就你们这么黑心的,不分家,哪天福香又被你们卖了都不知道。”

……

陈老三连忙摇头:“不会了,我们以后不会再丢福香了,阳阳,你相信我。”

早在惊动公社干部的时候,陈老三就有点后悔了,现在事情暴露,儿子嚷着要分家,陈老三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别丢福香的,她一个女娃能吃多少粮食。

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但凡他们能善待福香一分,他都不会把这事做得这么绝。

陈阳摸了摸陈福香的头,温声问:“福香,要不要分家,以后跟哥哥一起单独在外面过?”

陈福香眼睛黑得发亮,嘴角是难以自抑的开心笑容:“真的吗?那福香以后可不可以睡像陈燕红那样的木头床,还有一床垫的被褥?那个木板硌得我背好痛,稻草里有虫子,会咬福香。”

“当然可以的,哥哥会给福香做一张新的床,买上新的棉絮,给你做一床暖和的杯子,一定不会再硌福香的背。福香还有什么想要的吗?”陈阳目光柔和地看着天真单纯的妹妹。他妹妹真的聪明了很多,一口气能讲这么一长串流利的话,而且还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哪怕这些都是路上陈建永给她才恶补过的,那也非常不容易了。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只能守着懵懵懂懂,一直保持着四岁稚儿心智的妹妹过一辈子,不曾想,竟还有转机,真是老天开眼。

陈福香眨了眨眼:“那我以后可以喝两碗玉米糊糊吗?三娘说我是吃闲饭的,你不在家就不让我添碗,可是我好饿,陈燕红和陈小鹏都吃了好几碗。”

玉米糊糊煮得稀,尤其是冬天晚上那顿,粮食困难的时候都能照出人脸,喝下去一会儿就饿了,根本不挡饱。可怜的福香,连多吃一碗都要挨骂,陈燕红两姐弟却能随便吃,大家看他们兄妹的眼神更同情了。

陈阳冷冷地瞥了梅芸芳一眼,安抚妹妹:“当然可以,分家了,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饱为止,哥哥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哥哥你真好。那分家了,三娘也不会打我了,对不对?”陈福香惊喜地问。

见陈阳点头,她欢快得像一只小麻雀:“哥哥,那咱们赶紧分家吧,福香以后就不会挨棍子了,棍子打得好痛,福香好怕。”

她这些天真直白的话撕下了梅芸芳“好后娘”的伪善面具,让大家清楚,这兄妹俩在陈家过得都是什么日子,不给吃的,要干活,动辄还要挨打挨骂。

“作孽啊,福香这么乖的孩子,她怎么下得去手。”四奶奶伤心地抹眼泪。

“是啊,福香这孩子虽然傻了点,但特别乖,不惹事。有些人真是心狠,连个心智才四岁的孩子也不放过。”钟四嫂子又趁机踩梅芸芳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