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卫东料想陈福香的情况应该不算严重,不然陈阳不会如此淡定,等听到确切的答案后,他松了口气,又说:“我能去看看她吗?”
陈阳点头:“跟我来。”
岑卫东跟着他进屋,然后就看到那个传说中”昏迷不醒“的陈福香笑嘻嘻地坐在床上,跟陈向上一起在玩翻绳子的游戏。
听到脚步声,陈福香抽空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注意力又转到绳子上去了,边玩边不忘跟岑卫东打招呼:“卫东哥,你来了。”
岑卫东顿时明白了,什么昏迷都是假的,估计是陈阳不想去卫生院照顾陈老三的借口。这个陈向上,也不告诉他一声,幸亏他刚才没在陈阳面前表现出什么来,不然陈阳还不得把他当贼一样防啊。
不过这样也好,要是陈阳又是出力又是出钱去照顾陈老三,给陈老三看病,他才要怄死呢。他的初衷是给福香讨一个公道,可不是为了给他们兄妹添麻烦。
于是,岑卫东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身体不舒服,就在家里好好休息,这几天别出门了,外面太阳热,学校那边回头也请假吧,你书上有什么不会的可以让向上来叫我。”
陈阳挑眉瞥了他一眼,这人蛮识趣的,装得也挺像的,而且把未来几天的理由都给他们兄妹安排好了,挺好的。
这会儿,基于昨天岑卫东那番话,陈阳倒是没怀疑他,反而还有点感激他的识趣。做戏做全套了,有了他们的配合,回头也没人怀疑福香生病这个事,他要在家照顾妹妹,没空去伺候陈老三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既然对方没戳破他们的小把戏,陈阳也权当没发现,对还在玩的两个孩子说:“向上,岑同志特意来叫你回去吃早饭的,你吃完饭有空再过来玩。福香,你先自己玩会儿,我去做饭。”
陈向上只好站了起来,收起绳子,挥了挥手:“福香,我先回去了,等我割完猪草,再来陪你玩。”
岑卫东也冲她点了点头,似模似样地叮嘱了一句:“这几天好好休息。”
陈福香很是心虚,滴溜溜的眼珠子不停地转,轻轻点了一下头。
那模样,跟偷吃油的小老鼠一样,岑卫东很想揉揉她的脑袋,可旁边还有陈阳这尊门神在,他要真动手了,以后陈阳肯定会防他跟防贼一样,不会让他踏进他们家的门半步。
岑卫东动了动手指,克制住了这种冲动,没再看她,扭头对陈阳说:“先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向上来叫我。”
陈阳不觉得自己会需要对方帮忙,但还是敷衍地应了一声:“好。”
等他们俩一走,陈福香对着手指,小声嘟囔:“哥哥,卫东哥是不是发现我在装病了,他走的时候笑得好奇怪。”
傻妹子,还没迟钝到家嘛。陈阳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用担心,他是个聪明人,这又跟他没关系,他不会出去乱说的。”
陈福香吐了吐舌头:“那就好。哥哥,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陈阳把她按回床上:“忘记了,你现在的任务是‘生病’,回去乖乖躺在床上,躺不住了就在屋子里走走,不要出门,这几天的家务活都我包了。”
陈福香只能点头答应:“好吧。”
陈阳出去,先去菜地里摘菜,然后又在院子里折腾了一会儿。
路过的人看到他一个小伙子摘菜、洗菜、做饭,都很惊讶,免不了要问一句,陈阳就愁眉苦脸地说:“福香身体太虚,刚才晕倒了,黄伯伯让我弄点好吃的给她补补,可婶子你也知道,家里哪有什么能补身体的东西啊。我就想给她单独弄个粥,也不放杂粮了,就放点青菜吧。”
最后一句话引起了大婶的共鸣。可不是,这年月吃个鸡蛋,单独吃碗白米饭那就是补身体了。
陈阳这小伙子,十几岁就是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妹子拉扯大也不容易。
回头跟村里人聊天的时候,免不了要说起陈阳,都说这兄妹俩命苦,不容易什么的,倒是没多少人苛责他没去看陈老三了。毕竟陈老三那儿还有梅芸芳,还有个陈燕红姐弟俩能照顾,可福香就只有陈阳一个人照顾。
梅芸芳走后,陈燕红做好了饭,先自己和陈小鹏吃了,然后装了两碗,放进篮子里,对陈小鹏说:“我要收拾家里,你去给爸妈送饭吧。”
“不要,你收拾完家里再去。”陈小鹏直白地拒绝了。他才不想去什么卫生院呢,他爸掉进粪坑,虽然洗了一下,但又没用肥皂什么好好搓一搓,还老大一股味呢。
陈燕红也不想去。她倒不是嫌弃陈老三,她是怕梅芸芳。
陈老三这一摔伤,肯定要花不少钱,梅芸芳肯定又要唠叨个不停了,然后把心里的不满和不如意都发泄到她这个女儿身上。
可她又不能不去,否则梅芸芳回来会发更大的火。
陈燕红收拾好篮子,扭头对陈小鹏说:“那我去给爸妈送饭,你把家里的卫生搞了,你要不收拾,回头我跟妈说。”
陈小鹏才不怕她呢:“你跟妈说啊,看她向着谁。”
陈燕红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讨厌呢!
憋了一肚子的气,陈燕红把饭送到了卫生院。
梅芸芳先喂陈老三,她端起碗就不高兴了:“你爸腿受伤了,要好好补补,你怎么就做这个,全是南瓜,都没一点饭,有什么营养。”
你自己拿了多少米出来,心里没点数吗?你儿子有多霸道自私,你不清楚,还问那点米饭去哪儿了?
反正她说什么都是错,陈燕红干脆闷不吭声。
这是她新想出来的,对付梅芸芳的办法。
果然,没人应声,梅芸芳抱怨了几句,也觉得没劲儿,总算闭上了嘴。
吃过饭,把碗筷收拾进篮子,陈燕红对梅芸芳说:“妈,我先回去了,中午还要给你们送饭吗?”
“不用了,你爸输完液就回家。”梅芸芳语气稍缓,把陈燕红拉到外面,低声说,“燕红啊,不是妈逼你,你爸现在成了这样子,咱们家今年分的粮食肯定不够吃,你要还留在家里,也得跟着饿肚子。”
陈燕红不说话。梅芸芳相中的那两门亲事,她都知道,屠夫家的小儿子,好吃懒做,花花肠子老多,经常仗着自己家能弄到点肉勾搭小媳妇、寡妇什么的,风评很不好。还有那个刘家的四儿子,一张脸上全是麻子,说话也有点结巴,很是木讷。
要不是两人都有毛病,又怎么会乐意出高彩礼呢。
见陈燕红还是不吭声,梅芸芳好话说尽,有点恼,掐了一下她的耳朵:“你咋这么傻呢,学学你妈我,什么都是虚的,能填饱肚子才是真的。这两家都很殷实,你嫁过去就是享福,妈不会害你的。”
可能在梅芸芳看来,风评和男人的长相什么都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家底,能不能给得起更多的彩礼。
但陈燕红还是个小姑娘,怎么愿意嫁这样的男人。她想填饱肚子,不要这么苦,但也希望未来的丈夫至少是个正常人,能过日子的。
未免梅芸芳再继续抓住她唠叨,陈燕红只得说:“哎呀,妈,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
“想什么想?这种打着灯笼的好事错过了,以后有你哭的时候,你别跟我倔啊,听我的,我跟你爸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也该是你报答我们的时候了。”梅芸芳最后干脆搬出了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