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懒得跟他扯,挥了挥手,刚准备转身,就听到路上传来了哭哭啼啼的打闹声。
他抬头,看到陈老三被隔壁二队的一个男人扶着回来,正好跟梅芸芳母女俩撞到了一块儿。
陈老三还记恨梅芸芳都不扶他一把,将他丢在公社不管这个事,更恨陈燕红不学好,在外面胡来,怀了野种,牵连到他。
一打照面,还在村口,他就急吼吼地怒骂道:“滚,梅芸芳,带着你不要脸的女儿给我滚,我们老陈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老子这辈子就没这么丢人过,我要休了你……”
梅芸芳当然不肯走,离开了陈老三家,她能去哪儿?
陈燕红出的这个事,现在肯定传遍公社了,她娘家应该也听到了风声,不责怪他们母女害娘家也跟着丢人就是好的了,更别提收留她们。
但这宅基地是陈老三的,陈老三要赶她走,还真没人能拦住。
梅芸芳只能撒泼哭诉:“陈老三,你没良心,你摔了腿,是谁伺候你?要不是我,你现在能走吗?你赶我走,你可别后悔,我看以后谁给你洗衣做饭,端茶送水,你拉屎拉在裤子里都没人管你……”
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动了陈老三。
他的腿还没完全好呢,陈小鹏从没干过家务活,指望不上,要是梅芸芳再走了,谁伺候他?家里的活儿谁干?
权衡了一番,陈老三松了口:“梅芸芳,看在小鹏的面子上,你要留下可以,但她……这个不要脸的,绝对不能再留了,老子丢不起这个人,她也不是我生的,让她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梅芸芳犹豫不决,她本来也想把陈燕红送回去的,但小军根本不要,直接说了,她要是再把陈燕红送过去,他就上门讨要那20块钱。
梅芸芳手里头现在连欠张家的彩礼都还不上,哪还有20块钱给他,只能将陈燕红带了回来。谁料到还没进门,就被陈老三给拦在外面。
其实梅芸芳不怕陈老三,现在陈老三就一个废人,还不随她拿捏。但陈老三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两个堂兄弟呢,一旦闹起来,那两家肯定站陈老三那边,她一个女流之辈怎么打得过这么多人。
陈燕红看梅芸芳沉默不语,心凉了半截。自嘲一笑,她还在盼什么?指望她妈放弃男人和儿子,站到她这边?
如果梅芸芳有这么爱她,就不会有今天这事了。
如果不想无家可归,她只能自救。
陈燕红拖着刚流产还非常虚弱的身体,摊开了手:“妈,既然你们不打算认我了,就把小军给的20块钱给我,我走就是。”
梅芸芳当然不乐意给钱,伸手拧了一记陈燕红的耳朵:“你这个死丫头,我还没说你干的不要脸的事,你倒怪起我来了!”
“不怪你怪谁?要不是你狮子大张口,没个三四十块钱就不答应,为了彩礼非要把我嫁给张老四,我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你当我想?我沦落到今天,都是因为你,你心里只有你男人,你儿子。以前是有陈福香和陈阳在你面前招你的恨,你还对我好一点,他们一分出去,你就把火撒到我身上,成天想着怎么把我卖个好价钱,这世上最没资格说我的就是你。”陈燕红直接把自己在家里的委屈都抖了出来,而且说得越发动情。
“婶子们,嫂子们,你们说说,张老四这种不学好,看到漂亮媳妇小姑娘就走不动的能嫁吗?咱们女人嫁错了人,毁的就是一辈子,我不同意,她就非要逼我嫁,我才想出这种馊主意。你们骂我不要脸也好,说我不学好也罢,我都不后悔,我只后悔自己命苦投胎到她的肚子里。”
……
这番话引起了一些女人们的同情,看梅芸芳的眼神更不对了。
梅芸芳气得扇了陈燕红两耳光:“我把你养这么大,还错了,让你嫁个人,哪那么多废话,谁家嫁女儿不收彩礼?我白把你养十几岁……”
陈燕红坐在地上任她打:“你打死我吧,反正也没人管我死活……”
母女俩闹得不可开交,陈老三却偷偷走了。
等梅芸芳回过神来才发现,陈老三这狗东西竟然回去把门给关了,还从里面反锁了,明摆着不让她们母女回去。
她的气又撒到了陈老三身上,坐在院子里,又是哭又是闹,好不热闹,引得不光三队,连四队五队二队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陈小鹏看到父母闹成这样,完全傻眼,不知道该帮谁。整个陈家一片乌烟瘴气,让邻居们看够了笑话。
而且闹到晚上都还在哭哭啼啼怒骂,估计等明天张家人来,更有得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停。
陈阳在家里都听到这不绝于耳的哭骂声,他嫌丢人,连门都没出,也不让陈福香出去:“福香,你不是要教哥哥念书吗?来,给我讲讲这道题。”
陈福香见哥哥主动学习,高兴坏了,连忙说:“好,哥哥,我跟你讲,这道题应该……”
他们关上门,没去凑热闹,村里的小孩可不会错过。眼看暮色降临了,陈向上才意犹未尽地跑回家,笑嘻嘻地说:“奶奶,奶奶,梅芸芳在砸门,她把门砸坏了,陈老三气疯了,两个人打了起来,可有意思了。要不是大根叔去拦着,我看他们要把整个家都给拆了。”
“你这孩子,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四奶奶嗔了他一眼,“别跟陈老三和梅芸芳两口子学,这两口子自私自利,总想走些歪门邪道,一出事就怪对方,闹得家宅不宁,成为全村的笑柄。俗话说家和万事兴,一家人和和睦睦,齐心协力,勤劳肯干,才能过得更好。”
陈向上不耐烦听这些:“知道了,奶奶,你已经讲过好多次,我都会背了。”
“嫌我啰嗦啊,那你过来摘四季豆,再不做饭,今晚也你别吃了。”四奶奶拧着他的耳朵,把他拽到灶房外。
岑卫东听到这话,走了过来:“四奶奶,我来帮你摘吧。”
四奶奶摆手笑道:“小岑,这个你就别做了,还是让向上来吧,你今天也累了,明天还要早起出发去县里,早点休息吧。”
岑卫东走到他旁边蹲下,拿着一根四季豆,学着四奶奶的样子摘掉包在外面的那一圈,笑着说:“四奶奶,我暂时不走了。”
“啊?”四奶奶先是很吃惊,然后又很开心,“你多留一阵也好,最近天气热,等凉快些再走。再过二十来天,就要收稻谷了,你还能吃上今年的新米。”
他可等不了那么久。
不过具体的日子还没定,他也不好说,转而问道:“四奶奶,你今天晚上炒四季豆,能教教我吗?”
“小岑,你,你要学做饭?”四奶奶吓了一跳。这小岑同志来了这么久,帮她干过不少重活,但从未进过灶房。村子里的老少爷们也几乎不做饭,家里的洗衣做饭都是女人的事,在她的老观念里,做饭是女人的事。
岑卫东点头。
四奶奶见他真要学做饭,忙劝道:“小岑,灶房里闷热,油烟味又重,站在里面就会出一身的汗,你还是别学了,回头娶了媳妇,让媳妇做给你吃。”
“四奶奶,这可不行,我要不会做饭啊,就娶不到媳妇儿了。”岑卫东笑着说。
四奶奶惊讶地看着他:“你们家那边还有这规矩啊?”
岑卫东只笑不说话,可不就是你们老陈家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