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姚天香把她的脑袋掰过来,“你作为一国的主君,不可能事事都由你去考虑,这样你八个脑袋也不够用。”
“你要做的,应该是选出合适的人,去做这件事。现在,你给我放下这些想不完的国家大事,好好的休息一下就好。”
“你说得很对。”程千叶笑了,她伸手指慢慢描绘出汴州城的简略地图,“我的任务是找出合适的人,我心中确实有一个人选。”
程千叶想起了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个满身黄土,行事认真却过于耿直的崔佑鱼。他曾经递交过一份详细而专业的汴水改造的工程图,当时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引起程千叶的重视。
“千羽。”姚天香有些担心的卡着程千叶,“我发现自从桥生出征以后,你把自己绷得格外紧,每天都忙个不停,你这是因为放心不下吗?”
程千叶停下手指:“天香,你觉得一只怎么样的部队才能算是锐士?怎样的将军才能算是名将?”
“将军啊?”姚天香点了一下下巴,“当然是能够用兵如神,以少胜多,奇计百出的才算是军神。”
“你错了,”程千叶伸指遥点了点,“所谓以少胜多,都是险中求胜。”
“作为一国之君,我能给前方万千将士提供的,就是让他们,不必险中求胜。”
“充足的粮草,倍于敌人的兵力,源源不断的援军,稳定的政治环境。才是大军真正能够常胜的基础。所以,我不能不想,不能不做。”
“前线捷报频传,琪县想必不日就能攻陷。桥生此次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虽然是他运兵如神,但主要还是他有倍于敌人的兵力,才能够围困琪县,巧妙的发起水攻。”
“我做这些,不止是为了桥生一人。作为一国之君,我既然不可避免战争的发生,就有责任对那成千上万将士们的生命负责。”
“千羽,你的胸怀如此之广。真是让我佩服。”姚天香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程千叶,“我也希望能够为你,为我如今存生立命的国家做点事。”
“行啊,你好好想想,有什么想法,再和我说。”程千叶笑了。
姚天香正经不了片刻,又露出狡黠的笑来:“这些都将来再说,现在既然都来泡温泉了,我们就应该先想点好玩。”
她伸手一把抹去了程千叶画的那些地图:“别老看这些地图啊,军报啊。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程千叶倒了一杯清酒,一面慢慢的喝着,一面凑过头去看姚天香从岸边一个匣子内掏出的一本绢册。
那薄如蝉翼的绢册,被姚天香的纤纤玉指翻开,露出里面栩栩如生的图绘。
程千叶噗的一声,把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姚天香嫌弃的推了她一把,“这可是唐大家的画,不容易得的呢,你别给我弄坏了。”
“你,你,你。”程千叶狠狠的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还是忍不住凑过头去。
“啊啦,还可以这样的吗?”程千叶面色微赧。
“没见识了,男人这个地方特别弱呢。”姚天香兴致勃勃,“等桥生回来,你可以试试呀。无论如何,你可是主公,和他在一起,不能弱了自己的声势。”
于是,两个闺中密友,挤在红叶飘飘的温泉岸边,通过一本不能示人的图册,探索了新世界的大门。
墨桥生的大军水淹琪县,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要塞的捷报很快传到了汴州城。
晋越侯大喜,犒赏三军。封墨桥生骠骑将军,拜七级公大夫爵。
晋军一路高歌猛进,拔点夺塞,扫清了从汴州直到晋国边驿中牟的道路。
中牟原是程千羽的庶弟公子章的封地,公子章于中牟之乱伏法之后,此地管理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墨桥生率军抵达中牟,以强势的手腕将此地一切收归军管。
他在中牟依照汴州的旧例推行新政,整顿军务。
本地的权贵家族虽多有不满,但鉴于墨桥生手握兵权,携初胜之威,行事雷厉风行,
这些处于晋国边缘地区的零散世家,也就翻不起什么浪来。
但在汴州城内,却开始传出一股流言蜚语。
不论街头巷尾,还是军中朝堂都有人渐渐开始议论,指责远在中牟的墨桥生手握兵权,独断专行,行事过于跋扈,非社稷之福。
在程千叶的行宫。
宿卫在殿前的程凤悄悄看了一眼在案桌前批阅着奏折的主公。
此刻在案桌边,站着一位眉目俊秀的少年。
就像是那位天香公主时常抱怨的一样,程千叶这位主公身边甚少出现容貌殊艳的侍从,不论男女。
但这位少年虽然因刚刚经过长途跋涉,肤色晒得略黑,但依旧显得容貌秀丽,举止之间带着些微柔美之态,和主公也分外熟捻。
此人名叫萧秀,曾经是主公娈宠,也曾一度和程凤有所接触。
程千叶哈哈笑了起来,对着那位少年说道:“辛苦你来回奔波了。张馥不愧是张馥,他托你带来的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很是重要。”
程凤免不了多侧目了几回。
案桌前的程千叶突然就抬起了头,冲着他招了招手。
“最近,这么多关于小墨的流言蜚语,你是不是很为他担心?”
程凤行了一个军礼:“卑职并不为桥生忧心。”
“哦?”程千叶抬了一下眉。
“桥生想必也不会为流言所动。卑职心中忧虑的是……”
“你说。”
“即便桥生在中牟举措过激,但也不可能这么迅速,且这么广泛的在我们汴州传起流言。臣心中所虑,是这个流言的源头。”程凤说出多日盘桓在心头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