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时枢撑着伞,顾笑依偎着他向上走。
天空是黛青色的,四周围层峦叠嶂,遍地都是立着的墓碑,风一吹,脚边黄纸折成的元宝挣扎着要起来,但不知被什么人踩过一脚,黏在地上失败了。
硕大一个墓园,冷冷清清,只有他们两个活人。
本该是很萧索的景象,却因着他在身边,顾笑顿时有产生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秦女士早些年的时候不能面对老顾走了的事实,不敢过来,但近些年她接受事实以后,每隔一段时日便会跑来给他收拾。
哭还是在哭的,好几次顾笑回家,家里的电视还一直放着老顾生前最喜欢的体育频道。
她把屋子里的氛围营造成他还在的模样,好像这样便可以减轻些寂寞。
所有关系到最后都会面临终结,相爱的,不爱的,最后都有同样的结局。
他们也一样。
郑时枢蹲下身子从袋子里往外摆香烛。
“老顾,我带着你女婿来看你了。”
说着顾笑脸上淌下两道热泪,她爸生前时常说的两句话,一句是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我们家笑笑啊。
还有一句是,笑笑你找个和爸聊得来的吧,像我跟你外公一样。
“爸,我是郑时枢。”
“您放心,我一定会对笑笑很好,不让她受委屈。”
郑时枢对着墓碑上的老顾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顾笑笑中带泪:“老顾,人我带来给你认过了,想聊什么都可以去梦里找他哈,嗯……别忘了也要多找我。”
郑时枢动容,他回想起五年前收到的那几封邮件,字字锥心,痛到四肢百骸都好似被电击一般。
他至今都还背得出那三封邮件的内容。
第一封只有寥寥数语,用故作轻松和故作熟稔的语气。
“亲爱的郑时枢同学,但愿你还没有忘记我。我是顾笑呀,好久没和你联系,不知道你近况如何?你还会回来么?盼复。”
第二封看着叫人心碎。
“你是把我忘记了么,还是因为大洋彼岸的信号格外差呢。即使是最简单的同学关系,出于礼貌,请你务必回复我。顺便告诉你啊,我爸死了。还有就是……我好想你。”
第三封只有一句话。
“郑时枢,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发出时间是国内凌晨两点零三分,郑时枢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彼时他正站在她的宿舍楼下。
白天他远远看着她一个人坐在河边的石凳上,发了很久呆。
他的顾笑就快毕业了,他没有一天不想她。
他的目光闪烁,顾笑叹了一声气。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
比起非要寻求出一个答案,更重要的是此刻,当下这一秒,他们正守着彼此。
顾笑睁大眼睛,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原谅你。”
她流着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