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瞳孔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星星点点,仿佛漂浮在宇宙中的灰烬。
眼帘一搭,所有的情绪瞬间被掩藏起来。
微凉的一个吻就着热息印在小腹上。
一瞬间,两个人都怔了怔。
小扇子般的睫毛遮住了江宴眼底的情绪,但这种带着点情色的事情经由他来做却只看出了一点朝圣的意味来。
一点水渍自腿间沁出。
幸好江宴没注意到。
也就停留了几秒就撤开了。
挽到肘间的衬衫袖子有一点散开,江宴也没管,直接伸手把沉清抱到了不那么寒凉的椅子上,然后想了想,又把她抱到了操控台面前可转换形态的沙发椅上。
沉清欲言又止,想说这些其实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影响的。
然而最终还是坐在半人高的椅子上没说话。
江宴转回去拿了那件染血的衣服,左右看了看,然后去销毁材料的小型分解机面前把衣服放了上去。
这件衣服太扎眼了。
那一片仿佛永远都不会干涸的血迹像是焰火般日日夜夜烧灼着他,血液喷溅出来的温热感仿佛岩浆一样每次都要把他从睡梦中烧烫至醒,以至于离开了药物他就无法睡完一整个夜晚。
但即使是药物,也不过是让他闭着眼睛忍受煎熬罢了。
手指不敢去碰那片血迹,眼神也无法直视。
阿清现在已经回来了。
所以这片血色就消失吧。
修长的手指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
屏幕被唤醒,准备执行程序。
沉清看他拿起衣服的时候心里就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感,然而看到江宴眉间的阴郁之色又不好开口,干脆就侧了侧身,眼不见为净。
就在江宴按下按钮的那一瞬间,即使没有“看到”,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也在刹那就袭上了心头,背后仿佛针刺般疼痛,心头更是警铃大作。
没等她回头看个清楚,整个身体仿佛像是被抽了筋骨一样,软绵绵的瘫软了下来,而身后仿佛有一股力道趁此时推了她一把,于是瘫在椅子上的沉清整个人顿时从半人高的椅子上重重的摔倒了地面上!
身后突然传来的重物落地声音让江宴下意识地回过头,眼里甚至还带着点没回过神来的迷茫之色。
如果沉清能看清江宴眼底,就能看见自己此刻恐怖的样子。
无数的数据流从沉清的身体里流过,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仿佛即将消散的透明体,而那张秀白的脸上此刻更是苍白一片,痛苦至极的皱起眉,却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一片模糊,耳边轰隆作响,像是有无数的炮火声在耳边炸裂,而周边所有的景物仿佛都变成了画质低劣的像素堆砌物,模模糊糊排成一片。
极致的痛苦反而使头脑更加清晰。虽然盲猜跟那件品味低下而且染血了的睡裙有关系,而自己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赶紧让江宴停下来,但是沉清还是在脑子里毫无关系且不合时宜的吐槽了一句:“这?是马赛克世界吧?我现在难不成是变成了像素人?”
而此时,销毁程序已经在启动中。
那件染血的裙子已经被化去了一个角。
沉清也在这一瞬间猛地弓起身子,什么马赛克世界像素人,一切的思想都瞬间崩塌,那些肉体的痛苦瞬间转化为强烈的神经拉扯感,一些混乱的破碎画面像是阳光下的灰尘般在脑海深处上下漂浮,并很快被这股无形的拉扯感碾压成碎末。
沉清的身体在这些画面消失的瞬间仿佛被人掐着脖子般不断抽搐,眉宇间的数据流以极其混乱的姿态快速穿过,人形更是已经渐渐开始消失,隐隐有种数据化的趋势。
江宴的脑子里闪过沉清先前一系列的不寻常来,脸上的迷茫瞬间消失,反应极为迅速的转过头,连忙就在操作台上快速点击起来,还带着些颤抖的手此刻十指连动,一串停止分解和修复的命令在屏幕上高速滚动,速度快的让命令串都有些微卡顿。
然而程序却仿佛是不可逆一样,红色的警告字样不断闪现,一段一段的命令快,“warn”也就铺满了屏幕,即使是最高级的命令都无法破解这仿佛病毒一样的字码。
那件吊带睡裙转眼间就被消解掉了四分之一,眼看着就要触碰到那片扎眼的血迹。
先前还无比希望它消失的江宴此刻简直是神魂俱裂,眼眶内爬满了血丝,双手都有些痉挛,没时间也不敢回头看一眼身后沉清的情况。
生怕温热的身躯眨眼间再次消失。
又一次。
又一次死在自己手里。
又一次亲手......
江宴鼻间涌上酸意,双唇被紧紧抿在一起,绷起一片青白之色。
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眼眶,却又被他生生憋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