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晦如愕然,她本以为这件事会费些周折,可没想到高奚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她看了眼高奚身旁低垂着眼睑,平时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如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高仇,在心底默默有了计较,面上摆出欣慰的神色,握着高奚的手说到,“好孩子,那今晚就留下来陪陪我吧,你的房间我一直打扫着呢。”
仔细瞧着高奚的神色,她虽然是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但莫晦如心里总觉得不对,带着些忐忑的开口,“好吗?”
她绝不让高奚再和高仇再有任何接触。
莫晦如一直都不喜欢高仇这个人,不管是作为小叔子,还是高奚的父亲,都让她极度厌恶。
作为她丈夫的弟弟,莫晦如第一次见高仇是在三十年前。
高义比高仇大八岁,那时的高义已经大学毕业,正正进入外交部,没有人看好这个山里出来的小子,认为他读完大学进入外交部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不会再走得更远。只有莫晦如不同,她第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绝对和那些混吃等死的官二代不同,也和那些挤破头也想进入上流社会的乡巴佬不同,他身上带着一种沉稳的气息,待人温和有礼,却永远拿捏不住他,眼底沉着幽幽的光,莫晦如第一次看见就觉得心跳不止,不是一见钟情,那是一种遇见了同类的兴奋。
她天生骄傲,怎么甘心做池中之物。而高义是那个能和她携手并进的人,现在他们拥有的一切证明她没有看错人,高义也没有。
但如果说高义有什么让她不满意的地方,也从来只有一个,他的弟弟是高仇。
十六岁的高仇刚从山里出来,浑身都是让人避之不及的气息,像是她在路边见过最凶恶最落魄的野狗,可偏偏眼里没有野狗的暴躁,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仿佛多看上一眼,都会被拖进这个无底洞里,万劫不复。
他是杀了人跑出来的,而且那个人是他们的父亲。
莫晦如不了解事情的经过,所以不对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弑父一事有任何评论,她也并不在意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死活,但让她忌惮和厌恶的是这个少年的反应。
太平静,太自然,没有杀人之后的畏惧,没有弑父之后的痛苦,没有对未来的迷茫,就好像,这一切发生的理所应当……他并不在乎,或者说他藐视生命。
莫晦如厌恶他,甚至内心深处畏惧他。
后来高义进行过一番运作之后送他去了警察学校,这真让她觉得讽刺无比,虽然她明白,他们将要做的事需要这样一个黑白两面都有的人在。
高仇果然也没有让人失望。做白的,他真是“人民的好公仆”;做黑的,他是手起刀落的刽子手。
他从不受他们的控制,但也绝对不会背叛。莫晦如知道他们兄弟七个之间有很深的羁绊,没有高义,高仇不可能活着长大,而高义读大学的钱,也是这个弟弟一手一脚挣出来的,至于怎么来的钱,她至今也不知道。
如今高仇同时牢握着这个地方黑白两道的最高顶点,也实在是叫人不得不钦佩他。谁能想到他昔日只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罢了。
可莫晦如依然憎恨他。
她和高义一直没有孩子,她总是习惯性流产,久而久之就怀不上了,高义不在意这些,莫晦如一开始也只不过是遗憾罢了,很快就放下了。但那时,高奚出现了,她第一次在医院看到这个孩子,就对她非常喜爱,有种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感觉,所以她游说高义,让他去高仇那里把小姑娘抢过来。
莫晦如心里泛起一丝冷笑,其实哪里需要过抢,高仇这种人渣根本就不在乎孩子的死活,所以他们轻而易举的带回了小姑娘。
高奚一天天长大着,第一次开口叫她妈妈的时候她不知有多开心,高奚乖巧可爱,聪明伶俐,她是全天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女儿长成的模样,她满心的自豪和满足,这个孩子让她第一次有了除了在法庭上击败对手后出现过的成就感。
可她没想到,就如同高奚来到她身边时那样容易,走得也同样容易。高仇把这个孩子带走了。
他作为高奚的父亲,不负责任的带她来到这个世上,冷漠的将她丢给别人,他什么都没付出过,凭什么,他怎么能!
可小姑娘含着眼泪站在她面前,说着自己愿意回去的时候她心软了,她是多懂事柔软的小姑娘啊,可莫晦如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决定是她一生中最后悔的决定。
那一天她听说高奚病了,当然心焦的不行,给她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她想了想决定过去看看她,哼,高仇那种人怎么照顾的好病人。
她来到他们的住所,发现门却是虚掩着的,她心中疑惑,拉开门走了进去。
正准备开口叫人,却听到卧室里传来女孩子的呻吟声,她惊疑不定,然后恼火起来,难不成是高仇那个无耻之徒把女人带回家里来搞?!
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是过来找高奚的,可现在却没见到她的人,她顿住了,心里觉得有些古怪,高奚不在……渐渐的莫晦如面色难看起来,这个呻吟声,十分的耳熟。
她忍不住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肉体的拍打声,女孩的呜咽哭泣,时不时地求饶,让她觉得自己的血液有些冷,这个声音分明就是高奚没错,她又告诉自己冷静,小姑娘已经二十了,有了男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当她的目光接触到了地上散落的衣物时彻底变得可怖起来,除了女孩子的衣裙,还有一件警官外套……肩上的警徽明示了这件外套的主人是谁。
“啊啊…我不行了……放,放过我呀…爸爸…”
这一声“爸爸”好像一道惊雷,落到她的耳畔,她险些站立不稳,惊怒,心疼,憎恨全都充斥在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屋子的,心里只想着赶紧离开,至少不能当面撞破,让奚奚难堪……
她回到家,手脚还是冰凉的,高义疑惑不解,不是说去看奚奚了吗,怎么面无人色的回来。
他眉头隆起,“怎么了,是奚奚病的严重?”
没想到妻子转头看着他,双眼通红,都是恨意,十指死死的扣着钱包,用力到指尖泛白。
她惨笑了一声,“严重……怎么不严重……”
高义看了眼正期许着的妻子和面无表情的弟弟,觉得有些头疼。
那时知道他们父女的事的时候他也十分震怒,他知道弟弟一向行事出格,但没想到会把自己的女儿……
在他们心里一个是向来丧心病狂,一个单纯不经人世,自然而然的把错通通归在高仇身上。
哪怕是高仇自己也从来都觉得高奚一开始是被他强迫的。
但高义夫妇毕竟不是一般人,面对这种事也很快冷静下来,他们找来高仇,再把小姑娘送出国念书,断了他们的往来,他们心想高奚还小,一时只是被迷惑心智,等时间久一点去接触更多的空间,就能把这件事掀过去了。
可他们没想到高奚竟然偷偷跑了回来,并且回来之后又和高仇搅在了一起,她现在越是表现的平静,就越是让人不安。
高义叹气,本来以为小侄女大概只是斯德哥尔摩,没想到情况比他想的复杂,而莫晦如也坚决不能忍下去了,她安排好了相亲的对象,只要多见几次面,她就打算让高奚结婚。
哪怕…哪怕高奚不愿意,也绝不能在这样下去毁了她的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