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这世上最好的感情,就是不管面对怎样的困难,面对多少艰难险阻,哪怕相隔万里,哪怕所有人都看不到希望,只有彼此知道世界另一端的那个人其实从未放弃过自己……
施夜朝和顾落认识多年,从最初的相见陌路到如今的两败俱伤,施夜焰参与的并不多,但他所看到的这些,已经足够让他了解这份感情在两人心中是何种分量。
或许人们最大的错,就是一次一次的高估了自己,总以为能够承受得来,却在真相揭开的时候一败涂地,不堪一击。
但一切的阴谋与伤害,嫉妒与恨意,在生死面前一文不值,只有顾落能看清,只有她能做得到,因为上天只给了她这一条路。
施夜朝那时并未真的想向他开枪,施夜焰懂他的眼神,他的右腕在k国伤过后尚未恢复到从前的灵巧程度,估计也算到顾落会拼命阻止,但打在他身上的那一枪,施夜焰相信绝非顾落故意。
……
认真回忆着当时那支枪从顾落手中掉落后的每一个细节,忽然意识到那之后她几乎没有再使用过右手……
因为了解过卢伽雷氏症,一个可能性在脑中清晰起来,施夜焰心口堵着,竟也涩涩的疼了起来。
一个无意的擦枪走火,碎了两个人的心。
“程小姐。”他忽然开口道。
程笑妍在专心处理施夜朝的伤,头也不抬,并未吭声。
施夜焰打量着这个冷静的女人,说出心中猜测。“你来帮我们,是因为某个人吗?”
程笑妍微微抬了下头,口罩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注视着他,又看了眼昏迷之中的施夜朝,然后低头继续手术。
“我答应过她,不告诉任何人。”
她讲英语,因此句中那个“她”已经给了施夜焰答案。
那是早在k国出事之前顾落拜托她的一件事,也是程笑妍在爆炸之前必须狠心离开的理由。
施夜焰久久不语,偏头看窗外无尽的黑夜,暗忖着顾落的心思,为了和施夜朝一刀两断的今天究竟做了多少的准备。
……
……
手术很顺利,施夜朝失血过多,昏迷了很久,然后开始高烧不断。
程笑妍用了很多方法依旧无法降下他高热的体温,只能选择最原始的方法物理降温,用软布蘸着酒精擦拭他的身体。
期间,施夜朝反复醒过几次,但意识始终是模糊不清的。
三天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施夜焰一颗心才算放下,端了水喂了他少许。“感觉怎么样?”
施夜朝觉得全身无力,嘴唇发白,揉了揉沉重的头,嗓音沙哑得惊人。“她呢?”
“谁?”
“顾落。”施夜朝眼神机械木讷,抓着施夜焰的手看了看他腕表上的时间和日期。“婚礼怎么样了?72准备好了没有?”
“……”面对他的语无伦次,施夜焰愕然,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滚。”施夜朝虚弱至极,说这简单的几句话都像要耗尽力气,然后迷迷糊糊的竟又闭上了眼睛,很快又睡了过去。
施夜焰愣在他病床前久久失语,一旁的程笑妍微不可闻的叹气。“一个人高烧四十二度以上,又长达十个小时后,是会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不要担心,何况他都烧了这么久,没烧坏脑子都是万幸了。”
“他这算什么?”
“选择性失忆。”程笑妍测量着施夜朝的血压,目光悠悠道:“或许是他的潜意识替他做了选择,忘掉记忆中让他最痛苦的那些事。”
就像发烧,它并不是一种疾病,只是身t体在抵抗感染时的一种症状。
而在施夜朝的心里,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又在抵抗着什么……
……
数日后,施夜朝被72带来的人接回加拿大。
纪翎知道了所有的事,包括陆迦樾的事,在这些事情后,她竟把许多的爱恨看透了,没有像72以为的那般愤恨暴怒,考虑了良久,只道:“把那个孩子领来给我看看。”
72猜不透她的心思,偷偷瞄了施夜焰一眼,见施夜焰微微颔首才领命而去。
母子二人,一站一立,纪翎对他充满歉意,却又不知该怎样开口。“eric……”
施夜焰知道她要说什么,不在意的挥挥手。“您知道真相就好,其他的不必多说,即使我不在施家,也还是您的儿子。”
施拓辰和纪翎确实亏欠了施夜焰很多,但是能用来做弥补的东西少之又少,且施夜焰早已释然,他不需要任何弥补,纪翎一句召唤,一个眼神便足以。
“顾落,为什么要这样做?”纪翎早看出她在隐藏着什么,但一直以为她对施夜朝的感情至少能够保证他不受伤害,是她看错了人吗?
“她做任何事都有她自己的理由。”施夜焰望着施夜朝的房门。“以后该怎样,只有等evan醒来后自己决定。”
“我以为,顾落是爱evan的。”纪翎摇头叹息,转身离开。
施夜焰扯出抹苦笑:evan,她是爱你的,这是不管有多少阴谋多少伤害,我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
你的女人,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女人。
……
……
施夜朝没有赶上施拓辰的葬礼,当然,也没有赶上自己的婚礼。
他真正恢复意识那天,醒来第一句话,依旧是:顾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