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你大伯做这事儿,他一定会将这个项目做成区里乃至市里的工程,而自己只做牵线搭桥。项目建设在你们镇里,但工程的主导者却是区里……工程顺利完工,拉动乡镇经济自不待言;但工程一旦出现问题,你们的市区两级政斧会想办法解决——你一个乡镇,又能解决多少问题?”
“该放手的不想放手,太贪!”
“所以,爷爷说你贪大求洋,盲目追求政绩,不够稳重,你可服气?”
冯老的话让彭远征陡然一震。冯老的一番话,让他猛然发现,自己固然是拥有两世记忆的重生者,但在这个掌控共和国高层权力的老人面前,还是幼稚毛躁的像个小学生。
他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肃然点头,“爷爷,我知错了。”
“处理那三起[***],倒是可圈可点,当机立断、比较全面、顾全了大局。这让我比较满意。你这种作风和随机应变的能力,有你大伯年轻时候的几分本色了。”
“但后来,你又做了一件蠢事,非常愚蠢!”
“梦山村那个土豪的问题,肯定是一个心照不宣的问题。但既然省市两级干部都暂时没有动他,这说明其中必有因由。不管怎么说,不是你一个乡镇干部能插手的。但你却自以为得计,为了给自己消除麻烦,就当场大呼小叫,口口声声党纪国法,愣是把泽林市的干部逼到了悬崖边上。”
“你以为自己很牛气是吧?但是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是我冯家的孙子,你现在会死得很惨!如果不是江北省的徐春庭看在你爷爷我的面上,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跟我谈话?!”
“该让步的不知道让步,该变通的不知道变通,太毛躁!”
冯老的话说到这里,就有些声色俱厉了。
彭远征出了一身冷汗。他当初之所以这么强势,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徐春庭会帮他“摆平”,所以才肆无忌惮、行了釜底抽薪的一招险棋。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有些“激进”了。
冯老长出了一口气,凝视着彭远征,默然不语。
彭远征神色微微变幻,知道老爷子今天刻意敲打他,是觉得他在政治上不够成熟、不够稳健、锋芒太露了。某种意义上说,正因为冯老对他的期望太高,所以要求才高。
“爷爷,我知错了,以后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冯老这才缓缓点头,缓了缓语气道,“其实,总体上,爷爷对你的工作还是满意的。尽管你暗地里利用了家里的影响力,但终归还是为了做事。爷爷也清楚,在基层做事非常之难。但是,爷爷希望你更稳重、更成熟,要学会韬光隐晦,不要锋芒太露。”
“做任何事,不要一竿子捅到底,要学会变通。比如梦山村那个土豪,你完全可以私下里跟省委的徐春庭汇报沟通,该怎么做,徐春庭心里有数。为什么一定要把矛盾捅到桌面上来?”
冯老语重心长地道,“当然,你还年轻,需要不断学习、不断磨练,才能成长起来。爷爷给你这个机会。”
“我已经跟徐春庭打过招呼了,不能对你有特殊照顾!若是你犯了错,该承担责任的必须要承担责任!当然,爷爷希望你不要犯错误,希望你一马平川,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更远更高!”
“爷爷给你的考卷是十分题,你自己的本事和能力占七分,家里的影响力占三分。这就是我对你的要求,也是考验。”冯老猛然挥了挥手,“今天就谈到这里,你好好想一想,我还有个外事活动。”
“你奶奶总在我耳边叨叨,说要我把你调回京来,安排妥当。爷爷给你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如果你愿意回京,家里会给你一个衣食无忧的前程,远离政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如果你愿意继续走从政这条道,那么,你就必须要留在基层锻炼打磨,做好吃苦的思想准备!”
“不要着急回答我,考虑清楚再说!”
说完,冯老大步而去。
彭远征起身来望着冯老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一阵苦笑:这种选择题还用选择吗?他宁肯在下面做一个乡镇干部,一点点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也不可能留在京城当一个逍遥快活的二世祖、公子哥儿。
冯老出了门,在临上车之前,又回头凝望了自居的三号院一眼,心头暗暗一叹。对于这个孙子,他寄予的期望太高、用心良苦。而很多高层面的东西太复杂、太危险,又不是目前的彭远征所能触摸和了解的。他只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将彭远征“摔打”出来,把他的根基打扎实,将来好顶起冯家的大梁。
他一直没有公开宣布彭远征的真实身份,其实又未尝不是一种保护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