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叔倒是好心,解释得很详细:“是卖馒头的徐老三与一个高凉郡来的大婶起了冲突。那位大婶听说是开米行的许昭佩老爷的亲戚,带着个四岁多的孩子。孩子十分顽劣,与人在街头打闹,不小心弄翻了徐老三的几屉馒头。徐老三气急攻心,就狠狠打了那孩子一耳光,扣留着等大人来要钱。现在俩大人较上劲了,徐老三要那大婶赔钱,那大婶却说自己孩子被打了一耳光,已经赔过了,徐老三还来向她要钱,分明是讹诈。这不,俩人僵持快半个时辰了,还在吵着呢。”
云知还好管闲事,牵着华矜的小手,分开人群,凑前一看,两个大人面红耳赤吵成一团,一个小男孩畏畏缩缩躲在一旁,脸上泪痕未干。
云知还打量了小男孩一眼,见他一身粗布衣服,腰后的位置打了几个补丁,洗得却很干净,颜色微微发白,不由心中一动,沉思片刻,对华矜道:“小矜,拿两块碎银给我。”
华矜也不多问,直接从袖里掏出两块碎银放在云知还手上。
云知还脸上带笑地走过去,两手一分,隔开徐老三和那位大婶,叫道:“大叔大婶,听我一句劝可好。”
徐老三认得云知还,便向他诉苦:“云少爷,你来得正好,可不是我徐老三贪那一点银钱,非要揪着这事不放啊,我还要做生意的。只是你给大伙说说,打翻了别人东西却不用赔钱,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那大婶立即还嘴道:“你心疼你那馒头,谁看不出来?我还心疼我儿子呢,你跟我要赔偿,我儿子被打了,我跟谁要赔偿去?”
云知还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走到徐老三身前,和和气气地对他说:“徐大叔,一码归一码,你打了人,是不是就要赔钱?”
徐老三面露难色,云知还便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碎银,朝那大婶努了努嘴。
徐老三掂了掂手里的碎银,怕不是有一两多,微一咬牙,把它塞到那小男孩手上,说道:“小朋友,是大叔鲁莽了,不好意思。”
云知还故技重施,又让那大婶拿一块碎银放到徐老三手里。
那大婶先还推脱了几句,见小男孩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做出心软的样子,把银子交给了徐老三,又说:“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请多包涵。”
这样一来,两人便算和解了。围观的人群没热闹可看,嘴里感叹几声,也就散了。
徐老三道:“云少爷,这可让您破费了,我怎么好意思。”手上却不客气,把银子悄悄揣进了兜里。
云知还摆摆手,笑道:“我平生最受不得别人争吵,每回听到都要头疼好半天,云家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便是花钱买个清净,也值了。”
那大婶对云知还鞠了个躬,看了他一眼,脸上很是感激,却什么也没说,拉着小男孩走了。风中隐约传来训斥的声音。
云知还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
华矜琢磨了一会,笑道:“少爷,我知道您为何叹气。”
云知还道:“哦?说来听听。”
华矜认真分析道:“少爷这是哀民生之多艰啊。我看那位大婶和她的孩子衣着朴素,却很是干净整洁,想来虽然家境不好,自尊心却很强。她带着小孩从高凉郡远道而来,很可能是遇上了困难,来找许老爷求助。许老爷的吝啬是出了名的,一个远房亲戚,自然不放在心上。所以她才厚着脸皮,与徐老三为了几屉馒头在大街上争吵。大约不是真的蛮不讲理,而是实在拿不出赔偿来吧。少爷好心,借着劝架的名义给了她一点银子,但是非亲非故的,也不好多问,不知道是否能真正帮到她,于是就忍不住叹气了。少爷,我说得可对?”
云知还笑道:“知我者,华矜也。”忽然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华矜没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自己,吃了一惊,脸上发烫,忙从他身边跑开,跑了十几步,又忍不住笑着回头朝他招手。
云知还嘴角含笑,正要赶上去,临街的悦来客栈二楼窗口处,忽然传来一声如春泉漱石的嬉笑,隐隐地似乎还含有一丝极为撩人的妩媚之意。他听了不由心中一荡,忙抬头去看,只见窗口处人影一闪,显然是有人躲到里面去了。
云知还微觉失望,暗暗猜想那声音主人的容貌,这时华矜却已等不及了,回来拉住他胳臂,仰着脸笑道:“少爷,您想什么呢,再不快点,王老夫子就要下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