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很随意,白色的衬衫和休闲裤,气质干净凌然,有股儿说不出的舒适感,就像高中时常用来形容美男的那种形容词,就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似的。
沐宣妤看着他,也不说话,距离上次见面似乎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上次见面……她想到当时的景象,那深入骨髓的屈辱感又回来了,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心里的屈辱远远大于身体遭受的苦楚,但过去了,现在再回想起,似乎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原来好了伤疤忘了疼这种事很简单,疼痛只有正在进行时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江承洲看了她好一会儿,“病好了?”
他知道她生病了?
她没有多想他是为何知道的,那没有意思,“嗯。”
他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的样子看上去既迷蒙又真实,这让她眯了眯眼。
“沐宣妤,不问为什么吗?什么都不问我吗?”他又走近了,半弯着身,眼睛和坐在床上她对视,“我有了未婚妻,却偏偏要和你纠缠不清,你都不问一问吗?”
她的眼眸更加的黯淡,雾沉沉的一片,脸色没有怎么改变,但她自己清楚,此刻的她自己全身僵硬难忍。
她不想问,如果得到的会是更加屈辱的答案,何必去自讨苦吃。
江承洲却眯了眯眼,他直起身,选择坐在床边。她的沉默,没有让他生气,他只是清清淡淡的看着她,“沐宣妤,你什么都不问,不生气也不埋怨,是不是觉得,我做的这一切都是故意的?故意在有了未婚妻后,和你纠缠不休,故意让你身份尴尬和难堪,你觉得这是我的目的,所以你不闹不吵,因为害怕惹怒我后,又会对‘盛达’做些什么。”
沐宣妤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
难道不是这样的?
“沐宣妤,我二十六岁了。”一个男人应该成熟的年龄,不再幼稚的年龄,“你觉得我就真会为了那么幼稚的事找上你?然后不顾自己的家族利益为难‘盛达’?”
沐宣妤盖在被子下抱着双腿的手紧了紧。
江承洲却反倒笑了下,有些无力,“这段时间,我没有联系你,是希望我们彼此能够静一静,冷静下来思考我们之间的关系。至于梓晗,她家和我家几代人关系都很好,又有着合作,长辈希望我们在一起,那个时候我想着既然我是一个人,那么找个女人将就着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何况她也是让我父母满意的女子,既然如此,选择她也不错。”
沐宣妤闭了闭眼,思绪乱转,却也只能问一句,“那么,现在呢?”
“沐宣妤,你信不信,如果不是汪梓晗,我真不知道你对我的影响力有这么大。一想到会和她结婚,我就会想起你,所以我不计后果的做出一些事情来让你妥协,让你跟我。我以为看你痛苦我会很开心,但没有,我很难受,于是我冷静了十多天,终于想清楚了,沐宣妤,我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让你难受,只是不想我今生真的和你再不想干,然后你嫁他人,我另娶她人,我终于想明白了,即使过了那么多年,我还是舍不得你。”
她呆呆的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他却伸出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你现在不相信我的话,也没什么,我会让你相信的。”
☆、第二十五页
江承洲没有勉强沐宣妤一定要相信自己,而是很快放开自己的手,脱下外衣,走向浴室去洗澡,仿佛他刚才说的话,只是他随心而言罢了。坐在床上的沐宣妤,看着他的背影,已经说不出心里应该是什么感觉了。他说他和汪梓晗的事,都是长辈决定,他只是在顺水推舟,然后当长辈真要求他和汪梓晗结婚时,他又做出了针对“盛达”的事,直到现在,他才肯面对他自己的心,他只是舍不得离开她,舍不得他真的另娶她人,然后她又另嫁他人。
相信他吗,相信他说的一切吗,相信他所谓的他舍不得她……甚至即使是七年过了,他仍旧对她念念不忘,还对她舆情不改。她自己对自己笑了笑,她很想要相信他,相信他做的一切,虽然过程让人不可接受,可最终结果都是因为爱她,她真的很想很想相信。
“很想很想”后面跟着的是“但是”两个字。
走进浴室关上门的江承洲嘴角扬起了一丝笑,他并未撒谎,在七年之间,他都没有打算再出现在这个女人身边,是因为想和汪梓晗结婚后,他才想到有一件事没有做,这才开始针对“盛达”,并作出这一系列的事来。而针对“盛达”这件事,他的父亲是强烈反对,并且虽然他的哥哥没有表示出什么,但从言语中也是不支持的态度,而他自己,对此的评价也的确是幼稚到不可思议。他都没有说谎,唯一说谎的恐怕只是……
他冲自己笑了下,笑容中有着难掩的不屑,以及点点嘲弄。
江承洲在浴室里洗完澡出去,沐宣妤已经躺在了床上。她这带着几分乖巧的模样,竟然让他想到了他们的从前。那时的沐宣妤,在他身边都是这个样子,永远乖巧听话,会因他在打游戏而在他身边等好几个小时,为了和他一起吃饭在篮球场边一直等着他,甚至为了能多和他接触竟然还一直旁听他的课,那时的她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爱他爱得要命的女子,大概是爱惨了他,别人如此认为,而他自己也跟着如此认为了。
真是……他低下头,无言的笑了笑,真是可悲的事实,这么多人全都被她给骗了,即使到了多年后,知晓当初那些事的人也只会说,是他江承洲对不起沐宣妤,她多厉害,做了一切事后,还能将脏水完全泼在他身上。
他没有再多想,而是走过去,躺在了床上。
他知道她没有睡着,半响后,关上了灯。
安静的房间里,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江承洲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无论你信不信我,我都要说,我之前说的全都是真的。”
他说了这句话,便不再说话。
他不会知道,她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她多希望自己能够相信他的话,相信他做一切都是在乎自己,相信他还爱着自己,多么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又是多么希望她能够相信他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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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沐宣妤醒来的时候,江承洲早已经不在。她松了一口气,她宁愿她面对的是个对她冷言冷语的江承洲,也不要是那个目光复杂到她无法判断的江承洲,他昨天说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应,无论哪一种回应,她都不愿意。最好的方式便是,她不用面对着他。
真是可笑,她沐宣妤也有不敢面对的人。
更可笑的是,她连逃避都显得如此狼狈。
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庆幸的时候,却听到了从厨房里传出的声音。她略微的蹙了下眉头,揭开被子,便狐疑的从床上起来,准备去厨房一看究竟。她走到厨房门口,就看到正在忙碌着的江承洲,他正敲着鸡蛋,并迅速的将鸡蛋放进处理好了的锅里面,他的动作十分熟练,没有半分慌乱。清晨的光晕落到穿着白衬衣的他身上,让他的气质纯粹而有着清新的质感,仿佛在做着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他的衣袖被微微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臂和修长的手指,这些全都是她以前欣赏他的地方。
除了蛋香味,还有浓浓的粥味,漂浮在空气中,勾起了隐藏的食欲。
他竟然会做饭,这个事实并未让沐宣妤好受起来。和沐宣妤在一起的那个江承洲,一向是君子远离庖厨,现在的这个江承洲竟然已经学会了做饭,而且还这么的熟练。她不愿意去承认,这个江承洲是汪梓晗的江承洲,他因另一个女人,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他比起过去更为稳重与深沉,甚至更有着魅力,可惜,她早已经失去了能拥有他的资本。
她看了他好久,直到他已经做好了早餐,他把蛋和几碟小菜端出去,似乎完全不意外站在门口的沐宣妤,“吃饭了。”
沐宣妤仰仰头,控制住眼中那微微有着的酸意,迅速跑到盥洗室随意的洗了脸才又跑了出来。
江承洲已经为她盛好了粥,看到她过来,对她柔柔的笑着。他身上危险的气质褪去,仿佛真是个无害的大学生,那样的目光,让她不敢与他对视着。
“这些,都是你做的?”明知故问的话,她最讨厌这样的语言,却是由她自己说出口来的。
江承洲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很安静,他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了。粥煮得很好,不淡不浓,恰到好处的香,蛋也煎得恰到好处,不过分嫩也不老,而几碟小菜更是开胃。她仿佛都不认识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个人了,他还是江承洲吗?
她慢慢的吃着,却仍旧用研究似的目光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