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啥都是她的!偏偏人家孙媳妇根本不生气,就当小孩子娇惯着。
恩,既然有了垫底儿的~那就放老娘去出去吧。反正谁也别笑话谁。
这俩老太太玩着玩着,又来了巷子口的老陶太太,
老陶太太哪有她俩生活好,就被无情的沦为炫耀对象。
偏这位有心眼,懂得奉承,最会损自己夸奖旁人,这互相一调剂,老陶太太就成了陈家老太太,胡家老太太最爱的人。
这日一大早,老太太照例穿上孙媳给自己做的新衣裳,从里到外套了五层新,袜子都穿绣花边的那种。
她现下爱美,比不得人家徐老太太富贵,但是每天赢过陶老太太是没问题的,为了保住自己中间的位置,她就让七茜儿给她挽发。
七茜儿给她抹了头油,抓了个一窝丝,又上了三根银扁方,出门的时候,她却有点不爱出去了,就瞄着七茜儿的胳膊不动弹。
这老太太什么心思七茜儿一眼懂,这是自己那六个镯子戴过一遍,今儿觉着出门寒酸呢。
“知道了,知道了!”七茜儿伸手把自己的玉镯子拨拉下来,给老太太套上。
老太太怪不好意思,就别别扭扭的说:“就一会儿,一会子回给来我还你,我~不要你的!就是戴戴!”
七茜儿一手提着茶具小点心篮子,一手提着老太太的小凳与她一起往外面走,边走边说:“您暂戴着,且忍几天。我那边给你缝了一套新缎的夹袄,扣子我给你上套银镂花儿的,转两天,我再让臭头去城里看看银铺金铺都开门没,若开了,咱就请师傅家来,好歹给您做几套见人的首饰。”
老太太这么大岁数了,想出去体面点还不成么,多简单啊,家里有钱儿!
老太太一听要花钱,就二话不说把镯子摘下来了,非要还给七茜儿。
“我的够戴!那么些呢……”
说完她回身进屋,戴了自己的旧镯子出门亮给七茜儿看:“我这个也是新的,我有!你们不敢花钱啊!”
她顶门的儿子就住在隔壁,她吃不上人家的,也花不上人家的,那两口子就卖一张大粪嘴,还应了个被隔壁孝顺养老的名声。
现在她再从臭头两口子身上扒拉东西,那就不是人了。
她腰杆不直,心里不踏实,着实就不志气啊!
老太太有时候夜里,就翻来覆去就想,若不是臭头给自己挣来一副诰命,她品级都比老四高,不用在这两口子屋檐下端碗,那就是人过的日子。
那她要没这套诰命呢!
有时候她也想,若是当初想省钱,没聘了茜儿?那会如何?
想起来牙齿根都是打颤的。
想着心事儿反锁了门,祖孙刚入巷子就听到陈四牛那故作文人的咳嗽声:“咳!嗯!嗯!”
七茜儿听到,拉着老太太就走。
走不几步就听陈四牛在身后,又恼又嗔的喊了一声:“娘~!”
老太太也假装没听到,一步就迈过七茜儿,准备自己先溜。
可没走三步,陈四牛就拦住了老太太,他也不看七茜儿,又满眼含泪的喊了一句娘:“娘~您这又是何苦?都是一家人,难不成儿子丢了脸面,丢的是儿子的脸?那是全家的脸啊!”
他斜眼看七茜儿的脸色,七茜儿对他阴沉一笑,他便立刻换了地方,继续看老太太哀求:“娘~您救救儿子吧,儿子再往前就是绝路了!喜鹊她娘的现在又有了,您明年就能抱新孙子了……我爹要是地下有灵,还不知道多高兴呢!那您不管我~明儿我全家都得挨饿啊!娘~!”
陈四牛这人天生怯懦,你越强他越怂,就只欺负自己的娘。
可惜老太太今时不同往日,看他无耻,就啐他道:“呸!老娘才不去说!你自己有本事你去说!我看你没这个胆子!你自己造的粪你自己吞了!你有大多能耐,你就端多大碗!你还当是前几年呢?老娘捞不住你没个人证!就你做的那点龌龊事情,你当谁不知道呢?”
长辈教训长辈,七茜儿一个字都不会多说,她就安静的看着陈四牛。
这位也是能人,也不过几日的功夫,陈四牛活动入工部,便换了体面的士林老爷袍子,头上也顶了黑色的文士幞头,大初春天不热,人家还拿折扇。
哎~真是可上史书的奇人啊!
话说年前,陈四牛拿着荐书去了燕京,他志得意满的活动了整个年节,银子花了无数,才在工部活动了个七品所正。
他找的那人确实是个实权,也原说让他去水口,可是人家主官一问,竟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那他能干什么他在工部,就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跟从前不一样了,前朝就是因为水口的事情灭的国,现在水口再来个不识字的,这不是找麻烦么。
这位主官思来想去,碍着亲戚的面子,最后到底给陈四牛想了个好去处,工部庆丰所柴薪司,给了他一个七品所正的位置,然后却没有给他派任何实在差事,就挂个名儿,让他拿一份俸禄。
柴薪司是个肥地方,不说别的,单说一样。
燕京出来四十里入百泉山,沿着山脉边又二百里这一路,工部共有二十个烧炭厂,随便给陈四牛一个地方管着,那都是冒油的好去处。
可是他不识字,也不识数,更不懂烧炭的手段,他就只能挂着。
甚至陈四牛自己都清楚,他也至多挂三年了。
考绩下等甭说继续做官了,直接让人撸了也未可知,毕竟他不是文路上来的,没了一份实缺,想想办法,还能在吏部重新想法子找关系补缺。
他是武转文,还是举荐官,拨拉他太容易了。
他欲哭无泪的愁啊,愁啊!就喜从天降了!
他最小的侄儿福星高照,竟然成了御前红人了,成了皇爷的心头好了,还是大太监佘青岭的干儿子了?
头一回从旁人羡慕的语气中听到自己侄儿的名字,陈四牛是震惊的,而震惊确定之后他又是惧怕的。
无它,其实叔侄之间,就是明面上的关系。私下里其实早就都撕破脸了,不管是臭瓜,臭蛋,还是臭栓子臭头,他们都看不起自己这个亲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