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二十四了啊!旁人家二十四的,孩子都能抱三四个了。
从院子里传来丫头的声音:“……奶奶来了!”
董氏赶忙站起,见亲卫巷的小安人进屋,她便赶忙拉了女儿迎接过去,口称安人并齐齐见礼。
七茜儿凝神向着张婉如看去,心里便道了一声好。
这位二十四岁的大龄姑娘,今日穿着一身鹅黄的半臂襦裙,脸上并没有用任何的脂粉,只是淡淡的在唇上图了一些口脂增色,她梳着百合分髾髻子,只用了一支素鎏金的拼花簪子,那长相自是俊俏秀丽,气质也是疏朗大气的。
七茜儿心里暗喜,上前就一步扶住董氏,又按着她坐下才说:“您太多礼了,若是咱们两家成了亲家,您可是大了我一辈儿呢,您啊~该是受我一礼才是……”
说完,这位小安人还真就认认真真的给董氏行了晚辈的礼,称呼董氏为婶子。
董氏吓的蹦了起来,连说不敢当,可七茜儿却一回身拉住低垂着头的张婉如,就态度亲昵的说:“大姑娘,我可先说好了,若是咱们两家成了,可是要按照我亲卫巷子的规矩走呢!我可是要做小嫂子的!”
始终低着头的张婉如闻言,刹那两颊飞红,她抬脸看了七茜儿一眼,又低下了头。
坐在一边的董太太激动的差点没哭出来,就一连声说:“都依奶奶,都依您……”
只可惜她的女儿却并不捧娘亲的场子,却将手从七茜儿手里挣脱出来,站起来又与七茜儿行礼道:“安人莫怪!非我不知好,只是一辈子的终身大事!好歹我也想听听来路,想知道自己嫁的是个什么人?我母亲父亲现下已然是慌不择路了,就恨不得明儿……”
张婉如话音未落,董氏便蹦了起来,她一伸手想堵自己闺女的嘴,却不想院子里传来一声嘹亮清朗的男人音道:“阿奶!嫂子!这石条子给你们抗来了!放在哪儿啊?”
七茜儿眼睛一亮,拉着张婉如就去了外屋,张婉如面露惊愕,脚下跌跌撞撞的就随着这大力的婆娘往外走。
到了堂屋帘子后面,七茜儿也不掀开竹帘,就拉开一条缝,招呼张婉如与她一起往外看。
结果,这一看张婉如便吖~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七茜儿一探头,她也傻了。
院子里,童金台露着上半身的腱子肉,正扛着一根很大的青石条,正满面困惑的等指示呢。
七茜儿都气的不成了,就恨不得出去按住自己家傻子,给他来一份实在的捣肉酱……
而扛着二百多斤青石条的童金台就郁闷坏了,他觉着自己家兄弟今儿都不正常,好端端的他在家里正在描字帖呢,几个弟兄就呼啸进他家,还把他衣裳扒了,还给他找了一条新裤儿穿?临出门头儿还端着一碗水,在他身前身后一顿猛喷。
最后,大家便抬起一根石条,让他送到老院来,这是什么意思啊?
童金台感觉屋内有人在影影绰绰的看自己,他上身凉,心里羞涩,便又喊了一声:“阿奶?嫂子!放哪儿啊?”
然后小嫂子便在屋内气哼哼的说:“不要了!你回去吧!”
如此,满面困惑的童金台就扛着石条走了。
屋内的老老小小都不吱声,心里尴尬的都要死了!
好半天儿,七茜儿才强挤出笑容,指着外面道:“咳~那个,看到了吧?那是不缺胳膊不少腿儿!那……品貌也是端端正正的,对吧?”
董氏心里早就满意,听完便一连串的点头道:“是是是!那,那还真是端端正正,傻也不缺,真的!不缺胳膊不少腿儿……”
可惜她的女儿依旧不捧场,只抬起头对七茜儿道:“我便不明白了?若是依着安人说的处处好,为何又是我呢?安人可知我家里的是怎么回事?可知我为何这般年纪还没有说上婆家……”
七茜儿闻言,便笑的爽朗,不待她说完便一手拉住她笑着说:“我知道你的……”
再没有比我更清楚的人了,我知道你心性坚韧,豁达包容,我知道你满腹文采更吃苦耐劳,你身上有无数种好处,我最服气却是你的不认命,你总有办法让自己过得更好,这人世便是给你再多的为难,你都能找到更好的法子让自己先自在起来。
我还知你二十七岁才顶不住父母的哀求,放弃出家与对街那不长进的鳏夫成了一家人,做了三个孩子的后娘。
我知你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却为了不打击丈夫而十数年半点不露行迹,处处给他最好的鼓励。
你为他生儿育女将贫寒之家打理的妥妥当当,你将两个娘肚皮的孩子养的若一人所出还德才兼备,光明磊落。
然你命不好,你家那牲口才刚刚看到点富贵,便开始放浪形骸往家里带女人……我亲眼看着你将家里安排的妥妥当当,等亲女出嫁便毫不犹豫的脱身……张婉如,你曾经是我的半师啊!
别的不敢说,这泉前街,泉后街所有的好姑娘,就没有我霍七茜不知道的,凡举我知道的,我是一个都不会放过,都要划拉到我家里来的……
张婉如有些惊讶的看着七茜儿,重复她的话道:“小安人知道我什么?”
董氏闻言就差点没吐血,却意外的看到那小安人竟半点没生气,她拉住自己的女儿坐到一边亲昵的说:“住的才几步路,谁还不知道谁?闲话我是听到不少,可我却不是那般想的,我家里更是从上到下,无一人相信那些闲话的!
其实这世上人打打杀杀才不算最恶,最恶毒便是那张乱说的嘴儿,最毒便是那嫉妒人的心……我与你说,她们不嫉妒你,才懒的嚼你的闲篇儿……”
张婉如闻言眼睛一亮,这才抬脸正色看着七茜儿道:“小安人果真这样想?”
七茜儿正要积极争取,院里又是一声大声招呼道:“阿奶!嫂子!磨盘给你们放哪儿啊?”
七茜儿无奈的叹息,就拍拍脑子,指着外面满面为难道:“看看吧!也没你们想的那般好,就一家傻子,你要肯来,可真是救了我了!”
说完她又拉着张婉如到了堂屋,拉开门帘缝隙,指着院子里那个扛着半扇磨盘的童金台道:“就是这货了,咱大梁御前亲卫所长刀卫所指挥使都事,童金台童老爷!这样的笨蛋,我家还有五个!”
她说完,就对着外面便喊到:“童金台!你赶紧把那破玩意给我整出去,我可没要!你就跟你哥说,今儿他再这样乱折腾,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赶紧燕京呆着去,都再也甭回来了,找麻烦就有你们,正事儿一点忙帮不上!”
童金台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又无奈的背着那半扇磨盘出去了。
张婉如低着头,肩膀抖的犹如筛糠。
七茜儿无奈,又牵着她的手回到东屋,对炕上也是满面愁苦的老太太说:“阿奶,你就说吧,有一个算一个,咱娘俩能指望谁去?”
老太太早就看出来怎么回事了,闻言就气愤的说:“谁说不是呢?这皇爷身边都呆了多久了,咋就不长进呢……”说到这里,老太太怕董氏嫌弃童金台,便坐起来点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她太太,却也不是都不好,那啥~好歹,都老实……可老实了!”
董氏多满意啊,闻言就赶紧道:“老实好!哎!老实好啊!”
一边说,当娘的一边去看自己骨头硬的闺女,就心惊胆战生怕她说出个不中听的来。
七茜儿请张婉如坐下,亲为她斟了一杯茶水道:“我们家金台今年也二十四,却不知张姑娘是几月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