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鱼娘出门自然是牵挂女儿,才将眼睛更是不错眼的盯着,那大点的姑娘她也不喜欢,从让着自己闺女帮着提篮子她就不愿意了,那小的俩更没影儿了都……倒是那个行八的,就默默跟着自己闺女照顾。
看七巧让她提篮子,她便上去接过了一手提着一个,却时不时回头要看看自己的大妞,丁鱼娘喜欢八巧,就对七茜儿比比大拇指头。
那戏台上锣鼓一响,四处溜达的客人们便都回了来。
潘家四个姑娘又羞羞答答的坐下,如小花仙一般招人待见了,那七巧姑娘忒会办事儿,还贴心的给七茜儿送了一篮子她选的最好看的花。
可她却没看到,自己的嫂子那是强扯了笑容,对七茜儿满面抱歉。
人家花园子里的都是名品,一株就好几百文钱呢,这算是丢人丢到家了。
可七茜儿却高高兴兴的接了花儿,还夸奖七巧姑娘眼光好。
都让人家来玩耍了,索性就大方到底,随她吧。
待戏台上一开鼓,就有小仙苑的管事,抬了四簸箩铜钱上来,让七茜儿她赏人用。
张婉如一撇嘴,歪着脑袋对七茜儿道:“我才将就是一说,这小仙苑的管事今儿怎么到处抖机灵?”
七茜儿表面大方,露着笑,拿着扇子堵嘴对张婉如道:“你可说说,今儿算是落了贼窝了,我看今儿不舍几十两,咱也甭想出去了!”
张婉如瞥了她一眼,就缓缓伸出两根指头促狭道:“包园儿,折花儿,戏班儿,打赏四簸箩钱儿,还有这些婢仆侍奉钱,我前几日还纳闷呢,你怎么就舍得来这个地方了?还包的是晚香归,嫂子家财忒厚啊!”
本心肝碎成八瓣儿的七茜儿闻言就一愣,又想到什么便忽笑了起来,她拿起扇子敲了下张婉如的肩膀低声道:“回去老太太问,就最多说十两啊,也别让你娘露了行迹,不然咱都别想好过!”
张婉如闻言,表情就是一裂,到底严肃的点了下头,她本带了钱来,也是逗七茜儿的,却不想这个小了自己好些岁的小嫂子,脾性真是稳当的很呢。
她端起一杯水酒对七茜儿道:“既来之。”
七茜儿与她碰了一下轻笑:“安了,安了,老太太不知道,就切安呢……”
说完又笑作一团。
坐在一边,从未享受过这样日子的潘七巧,便也端起酒杯浅浅的喝一口。
她从未过过这样的日子,加之又赏了一院子好菊便莫名哀伤起来,只听那戏文里唱到:“万愁千绪借酒浇……”她又莫名想哭,便悄悄去看主桌众星拱月的两位奶奶。
出门的时候爹与她说过,这小仙苑随便哪个园子,少花了百贯都出不去。
又说自己好日子来了!
若是,若是今儿真的相中自己,怕是从此便告别闺阁,要过这样的浇愁日子了。
自己这一世就如此交代了?毕竟那边却是个契约奴出身的军痞,自己说什么话他都未必能接住,这可难过死了呢。
七茜儿可不知道这七巧姑娘想的颇多,她倒是被张婉如点醒,便不由自主去看八巧姑娘了。
哧……就果然是有趣儿的孩子,这四个姑娘就数她白胖,人家面前摆着一碟有皮儿的干果,她许是吃得好了,便想跟别人说说,别人听戏入迷不搭理她,她却也不失望,
就悄悄挪过那碟子,霸占住开始剥皮。
待皮儿剥好,更是这边一堆儿,那边一堆儿把周围的人照顾到了。
只可惜她的姐妹各有心思,只是拿起来享用,却不肯与她一起赞美好吃。
可能是在家也是如此吧,八巧做惯了,更是全心全意在那边剥皮,她一直剥到大妞儿偶尔低头,看面前有一堆儿果仁,便拿起吃了几个。
她有个半聋说不清话的娘,吃得好,便习惯竖起大拇指,对潘八巧使劲比划比划。
潘八巧眼睛一亮,顿时把这姑娘引为知己,张婉如刚才还夸她是个踏实老实的,谁能想到这姑娘一伸手,便把给旁个姐妹剥的果仁都收了回来,就分成两堆儿,她一堆余大妞一堆儿。
成为朋友就是刹那顺眼的事情,这俩傻姑娘吃着吃着,手就拉在了一起,好像再也无法分开了。
期间,潘十巧想过来捞一把,却被她姐姐一瞪眼,对着她手背就是一巴掌。
潘十巧顿时老实了。
七茜儿就歪头问张婉如:“恩,老实踏实?”
张婉如咯咯的笑了起来,拿着酒壶就对四月说:“今儿高兴,你们奶奶说要换大杯子。”
四月万想不到三太太会骗自己,人特机灵的,回身便给换了大两倍的玛瑙杯来。
自此七茜儿半推半就的就喝了半壶十年菊花酿。
可她们却不知道,那边叫做七巧的姑娘,心里就已经想到后半生,挨打受骂不能与外认提及,就只能苦水自己咽下。
那常来常往,虽都是高贵府邸,可她男人不懂风情,日日就只会饮酒赌钱,还三不五时在外胡搞。竟折腾的她一身柔弱骨不堪折磨,一口鲜血喷出,就倒在十月黄花地的花瓣上。
她身心损伤还得强打精神为家里算计,跟这两个不像话的出门交际,又被灌酒,她要怎么拒绝呢?是悲愤一下一饮而尽呢?还是学这戏台上的貂蝉故作不在意的说,劝君更饮一杯酒,一杯在手胸中块垒消……?
总有一日,自己被折磨死,她们才知道自己的好,自然是在自己坟前啼哭后悔……
潘七巧姑娘难受的要死,含泪又是一杯酒。
潘八巧感觉身边一冷,扭脸便看到她姐又开始了,便往余大妞身边躲了躲。
余大妞好奇的问她:“怎么了?”
潘八巧便想起母亲说的话,凭男人女儿家,十七八岁,就总要得些痴男怨女的哀伤病的,等到长大了自然就好了。
虽然她也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得这种哀伤病,却也愿意为姐姐遮掩下,便对余大妞说:“无事,吃饱了百病全消,那你这个吃不吃了?”
看余大妞摇头,她便愉快的拽过人家的菊花糕,大快朵颐起来。
母亲又说的对了,凭的天塌了,也得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