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了,过来人便只当哄老太太玩儿吧。
众人簇拥着老太太们围着泉后街,逛了这几条街里的奶奶庙,龙王庙,甚至山边的山神庙都去了。
江太后是个虔诚的,她看到庙上的瓦片零落,便捐个屋顶,看到龙王爷金粉脱落,便捐了金身,又见山神庙要什么没什么,她抬手便捐个新庙。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个皇帝来,就什么庙都不敢放过,哪路神仙也不敢怠慢。
这老太太不常溜达这么多路,晚间便饭都多吃半碗,又喝了小半碗原汤化食儿,早早就歇下了。
七茜儿把两位祖宗侍奉好,回家自己躺在炕上熬到子时末刻,这才悄悄换了衣裳从窗出去,一路连纵去至百泉山下老地方。
而百泉山下,辛伯早烧起一堆篝火正在烤羊腿。
大半夜这香味儿便格外明显,远远的七茜儿就闻到了。
她落地从暗处走出,对着辛伯就笑道:“呦,您老人家胃口好啊?”说完坐下又继续调侃:“您这是不修仙,舍得出来见我了?”
辛伯是个自在个性,他早就羞愧完了,听七茜儿讥讽自己,他便笑着说:“早不修了,有娘娘这真仙在世,小老儿又何必远处烧香?”
他说完,提起牛耳刀从羊腿流油焦香处片下一条递给七茜儿。
七茜儿也不客气,就摘下面具,接过这刀,从刃尖尖上啃着吃肉,她吃了一会儿,便觉着对面目光不对,抬脸一嘴油的问辛伯:“您看我作甚?”
辛伯到现在都是难以置信的,听七茜儿问,他便笑着摇头说:“谁能想到,天下闻名的百泉山榆树娘娘,竟是个官老爷家,后宅的掌家的小奶奶!”
七茜儿咽下肉,自己动手又片下一块道:“做掌家太太不好么?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穿轻裘住大宅,来去婢仆成群,我吃个豆儿都有人去壳儿,有再多的麻烦也就是个小院子的事儿!这江湖又有什么好?要么不出事,一出事便有人命因果在里面,我是吃多了撑的放着好日子不过?您今晚寻了我来,到底却是何事?”
辛伯一笑:“还真让娘娘说中了,一出事便有人命因果在里面。”
他站起来,转身走到身后大岩石边上,将一堆乱七八糟的树叶枯枝扒拉开,便露出二十几只大银箱。
七茜儿一看到这些东西便发了愁:“我说辛伯,你知道我最讨厌这些东西的。”
辛伯点头,伸手揭开一个银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民锭抛了几下道:“自然是知道的,可江湖不好,小老儿也挣脱不得了。他们外面的都说,只有我能跟您联系上,咱也不能连累六好,无咎那俩孩子,就只能由我这把老骨头来回折腾了。”
辛伯也是个看不起银钱的,若是看得起,他又何苦做了老丐。
顺手将银锭丢到箱子里,老人家回到篝火边才说:“两件事,这不是春日里来了么,娘子虽说不要供奉了,可是规矩便是规矩,您不要,旁人便露出来显的贪财了,这天下老隐也要养家糊口,您这么做不是招人恨么?
咱庆丰挨着燕京,又是个热闹地儿,到底这供奉不少,谁家也不敢逃了账目,您说给了朝廷,也成的!咱大家伙就坐在一起便商议了一下,还是依着您去岁的吩咐,把供奉交付九思堂了,后来那京里便有了意思,说也不能总让您吃亏,便给您留了一些,让我转交与您。”
七茜儿立刻摇头:“有的钱就是粘一文回去,那背后也有天大的麻烦,那朝廷上的老爷们,惯会的手段便是唱变脸戏。那九思堂是做什么的,就是想把天下归一,您信我,从前只要从朝廷钱袋儿里分润过的,怕是以后都不落好呢!赶紧送回去,这钱儿我可不收,我家又不是没有俸禄,我身上可还有个诰命呢!”
辛伯听完便大笑起来。
笑完他继续道:“这第二件么,是有人闯了大祸,招惹了那秦舍,就想花三十万贯买您的庇护。他家想在百泉山租两亩地,盖一座小庙,再寄放一个人,也不是白寄放,第一笔给您三十万贯,以后就每年三万贯,这价码您要不如意,咱还能跟他家撑撑。”
七茜儿抬手将肉刀插在羊腿上,看着火焰好半天才问:“谁啊?”
辛伯叹息:“当朝开国候,太子少师,过些时日便要去金滇做封疆大吏的谭守义长子,谭士元。”
七茜儿当下便愣了,竟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陈大胜几个人的事儿,她自然是清楚的,除了不知道他们要报仇,陈家可是有人命折在谭家军里了。
想到这儿,七茜儿忽然便笑了,她抱着膝盖看着篝火,好半天才问:“是,谭家军的那个谭士元?”
辛伯苦笑:“还能有谁,小老儿从前欠了个大人情,如今人家拿恩要挟我做中人说和,我便不能拒了。”
七茜儿点点头:“这样啊,方才又听你说秦舍?后山那个刻碑的那个秦舍?”
听她这样问,辛伯就好不苦恼的说:“娘子啊,你要闲了就多问问我呀,小老儿也没事儿做,日日就在城墙口溜达,我是愿意教您的。”
七茜儿翻白眼:“我又凭什么要学?”
辛伯无奈,只得说:“这天下能与南北护国寺齐名的,便只有一个秦舍!”
听他这样说,七茜儿就恍然大悟的点头道:“啊,知道了!然后,那谭家的知道秦舍败在我手,就想借我禁步碑躲了那秦舍,对么?”
辛伯点头:“是这样,一年三十万贯也是实在价格了,可小老儿却知道,您就未必愿意。”
七茜儿闻言便笑道:“没错儿,天下姓谭的,就这家最恶心,甭说不帮,我也不瞒着你,有他家人站在水边,我不推就不错了!你也知道我的根底,我家可是在他家丢了不少人命呢!
对,还有我家那臭头,也在他们手里没少受罪,就不提这事了,来,您跟我说说,这些人又是怎么倒霉的?缺德玩意儿遭了报应,这事合该普天同庆啊!”
就听听这幸灾乐祸的语气。
辛伯笑着摇头,很无奈道:“您看您这老隐做的,竟是一年到头一文钱儿好处都落不到手里。”
七茜儿听他这样说,便颇为傲气的一晃脑袋道:“我是缺这三瓜俩枣的么?你赶紧说,那谭家怎么招惹的秦舍。”
辛伯想了下便道:“官宦人家水深,具体的小老儿也不甚清楚,这边得的消息是,谭家父子争权,那谭守义也是个心狠的,就把儿子谭士元送到了庙里做了和尚。
这还是去岁的事儿,那谭士元的弟弟谭士泽不是死了么,他从前有个相好的,便是秦舍的大小姐,现在人家出家做了尼姑,却没有法号,是叫做情不移的……”
七茜儿插嘴:“倒~是个痴人。”
辛伯添了几根儿柴笑着说:“嘿……天下谁人不痴?是个人,那都有痴的地方,那老谭家自古就是一家古怪种子,那谭士元被关在庙里自是不甘愿的,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传信给情不移,又将谭士泽死因做了诱饵。
哼!人家情不移救了他,转身他就想灭口,还联系了玥贡山药谷里的老隐,害人情不移中了收魂汤,去窍指,许他都没想到情不移会逃脱,回身便在大梁宫内折腾了好些日子。
后来那事儿娘子也清楚,就一直疯魔到秦拙入京这事儿才了了,您的禁步碑便是这样来的。小老儿今日,便跑个腿,出个力!话传完了,便完了。您不愿意我能咋办?而今那情不移就满世界追杀谭士元,秦拙又就跟玥贡山的干上了,这事儿咱百泉山可不掺和。”
七茜儿听完也是觉着不可思议,万万没想到,去岁家里遇到的祸事,原来根儿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