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颠三倒四,胡有贵倒是听明白了。
他也没啥想头,听明白了也就这样,于是站起来告辞道:“是这样啊,王叔我今日有事,不然……咱下次约个时候再详谈?到时候我若闲了,就请你吃酒。”
那王华一愣,眼睛一瞪一把就抓住他道:“你这孩子,你当你王叔还是从前一样呢?哦,你爹大傻子,我二傻子,我今儿要让你走了,回头你爹跟我再要你,我给不出来,好让你爹敲死我?呵呵,想得美,没门!”
胡有贵被这憨人逗的不成,大庭广众不好挣脱,他只能无奈说:“您也是,就不会当做没看到我么?”
“可我看到了啊!你是我大贵侄儿啊!”王华气的直喘:“你,我看你就是个傻子!我跟你说啊,不是你叔不照顾你,你家现下可跟从前不一样了,你爹那年不是被县爷坑了么,他倒也狠,就联络了一帮子人大半夜就开了城门,又迎了大梁军就救了一府的人,那之后你爹就发了,他跟了那时候的主将,就从前的前锋军孙将军,孙宿啊!你知道这人么?”
这自然是知道的,胡有贵想了下说:“孙宿?他现在不是从左路转了南丰府知府么?”
王华又是一瞪眼:“这话说的无礼,你怎敢直呼府尊老爷大名?这么大的个子了,岁数白长,真不懂事!”
这还是个傻子,你不是也喊了人家名字么?
南丰府紧挨着庆丰,算作是距离燕京很近的热闹地方,出了百泉山就是南丰府。
胡有贵真就觉着人生有趣,他被卷裹进大梁军,闹了半天他爹也没躲过。
王华不知道胡有贵腹诽呢,就嘀嘀咕咕,依旧拉着他的手说:“如今你爹跟着府尊老爷也发了,你家现下有那么大的庄子,在南丰那头就有好几个呢!他给府尊老爷卖命,这府尊老爷从兵事上出来,又跟他好呢,就也把他带出来了……大贵啊,你爹做官了!”
他扭脸确定的与胡有贵宣布,本想看到胡有贵惊讶,然而胡有贵见天看皇帝玩儿,他在朝堂也从未见过那二傻子,想来亦不过是个地方上的芝麻绿豆儿。
也不是嫌弃人家官小,便是一二品大员又如何呢?
果然那王华便又继续道:“你爹做官了!现在在南丰那边做推官呢,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六品老爷了,你叔叔我当年义气,就每天挨着你婶子打骂的接济他,你爹自然知道我的好处,那我经常帮衬,你爹有良心,发了就把我带起来了,嘿嘿,你叔现在可是有俩大庄子的员外爷了……”
他又拖着胡有贵往外走,走了几步才又回头说:“大贵啊,叔不傻,便是从前与你爹傻,人吃亏多了,终究会明白事儿,你爹早就不傻了,真的。这谁是好的,谁是坏的咱现在都知道呢,可也迟了不是?
我就跟你说啊,这人就甭跟自己过不去,你可不能记仇呢,你记仇你吃亏呢!你爹现在可不一样了,他发了,又娶了媳妇儿啦,还给你找了俩小娘,你家里如今又多了三个弟弟,俩妹妹,这满家的孩子再加上你弟,你过去为你爹,为全家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有那么大的家业就凭啥没你的?”
胡有贵彻底无奈,走到路口实在没办法,他就只能取出自己的腰牌,对着王华一举道:“叔,胡醇厚有什么那是他的事儿,他如今有家有业,我就祝他富贵满门福寿绵长。咱人跟人都要讲究个缘法,我与他父子缘分十年前便已断了,如今我也有家有业,身上还有差事。这样,我也不跑……你告诉他也没事儿,你先松开我,我给你指指我衙门大门,明儿你回去怎么说都随你,只这大庭广众的不好看,你说是吧?”
王华只是憨,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看到那大腰牌,他便彻底吓到,嘴巴抽抽的目送胡有贵就去了那边好大的衙门里。
第104章
陈大胜如今当差当的十分辛苦,他是三头跑,从郡王府到长刀所要穿越半个燕京,再从所里换了盔甲宫里去,又得最少两条街,再在宫里值更看了爹之后回到所里换了衣衫,每次回家都是要宵禁的时辰了。
他年轻跑的欢快,也能忍得辛苦,就硬是哪边都没耽误。
这日常朝下的早些,回到长刀所的老街,这边街坊的摊子已经都支出来了。
又盛夏炎热,买卖人有条件的又都撑了棚子,如此从衙门口大街一眼看过去,便是满眼的布棚,只余当间一条走车道。
那按照旁个地方,有衙门的地儿都讲究,便肯定不许这样,偏长刀所的老爷将军们大多受过苦,又有同情心,便让人管着别站了中心道,至于其它,也随街坊们折腾去。
这一溜儿十几匹骏马从街面过去,就算偶尔有个磕碰,街坊却也不敢计较,甚至等到长刀所的老爷们过去了,才一拥而上骂去,只说这家太过贪心,没得碍了了老爷将军们的眼,就连累了大家。
老刀等人可不知道这一茬,却在进所的那刻,陈大胜却看到衙门口石狮子后面,竟依偎一个人?
这门子也太倦怠了啊。
他穿着铠甲翻下马,战靴沉闷的走过去低头看,这人也下了一跳,就与他互相观望,因都穿着官服,这位到底拱手施礼道:“下官南丰府推官胡醇厚,拜见大人。”
他一提名字,陈大胜便立刻知道他是谁了,如更要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来人。
这人五十左右,穿一身衙门里的官服,许是匆忙连夜而来,他的官服是拧巴的,发髻是狼狈纷乱的,也没戴管帽,脚上鞋子都沾满烂泥,更是满面的尘埃。
但看五官,陈大胜就从他脸上找不到多少自己兄弟的样儿,倒是耳朵,这对父子二人皆有一个拴马桩儿。
甭管人家对胡有贵如何,亏欠不亏欠,这面上都得过得去。
如此陈大胜客客气气对他点点头,又转脸对那边正在卸甲的兄弟喊了一声:“五啊!”
而今朝廷越来越体面了,去岁值更还能穿点单薄的,而今却都得上金甲站立殿门之外,尤其是长刀所的金甲,会更重,更奢华,造价且不说,就穿甲片的绳儿都是金丝编的。
甭说大朝了,这一个常朝下来,这大热天的谁就不是一身汗。
胡有贵下马,胳膊下夹着自己的金盔应了一声:“哥?”
喊完看到来人,他也愣了,很显然,这个满身狼狈的男人他知道,认识,刻骨铭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陈大胜过去拍拍他肩膀:“先带你屋里去,把你这身劳什子赶紧换了,你也不嫌热。”
胡有贵看看胡醇厚,木立半天儿,到底笑着点头,走过去十分客气的对这人说:“这大热天儿,就什么时候来的?”
胡醇厚无比慌张,他看着好像是儿子,又好像不是儿子的人一直在恍惚,对方穿的金甲绚烂无比,都感觉不像个人,像个天神了。
好半天他才结结巴巴说:“昨……昨晚就到了,城门……没,没开。”
胡有贵淡笑点头,又指指衙门的侧门说:“那跟我进来吧,你有什么话,咱就屋里说。”
如此这对父子便消失在人眼前。
陈大胜有些焦心的看着他们,然而……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余清官看他不安,便过去与他说:“头儿,你甭着急,这事儿换了金台,换了二典你都得费费心,这可是咱有贵,对吧!”
他使劲将两片下臂甲卸下,顺手丢给亲兵才继续笑道:“咱几个合起来,也没他心眼多。”
陈大胜心里安了一些,就苦笑着跟他们一起往里走,走了一小段路才恨声说:“他就是八个心眼,那我也是他哥。”
管四儿立刻蹦跶出来道:“那是,我就是死了到了下辈子,你也是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