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朴素的常年吃斋念佛的虔诚人,根本不会嫌弃这口东西,打她儿走了,她日日都是如此,从不敢沾染半分有生命的孽债。
如此,七茜儿又端着两大碗稠粥进了车。
车内很安静,佘青岭看着自己家祖传胆大包天的儿媳妇,心想,我的儿,咱家是有几颗头颅预备着给人家摘的,你怎么什么都敢往人家身前送?
这入口的东西也是好进上来的。
七茜儿哪里懂这个,就满面笑的把碗举过去说:“您~试试?老祖宗的手艺是最好的,真的,这都熬了一下午了,黏糊的紧呢……我也经常吃的,真的。”
皇爷笑笑,虔诚的想端过碗,却被佘青岭先伸了手接过去,他取了筷,从皇爷那碗弄走一些,自己端起来就吃。
皇爷也想吃,却听佘青岭极严肃的说:“您等会。”
一副我要是没有毒发身亡你再吃的架势。
到此刻,七茜儿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情。
她牙齿磕碰了一下,看着自己爹道:“爹呀?”
佘青岭咽下东西,瞥了她一眼道:“恩?”
“我,好像做错事儿了?”
皇爷本难受的心情好了一点点,他笑出了声,佘青岭却肯定的对儿媳妇点点头:“恩,下次别给他吃的。”
又吃了两口抬头嘱咐:“针线也别给他,他有的是。”
皇爷怒极反笑:“谁稀罕?”
佘青岭对他扬扬袖子,露出里面拼接的旧衣里衬道:“我~稀罕!”
如此,就彻底安静了,只有佘青岭咸菜疙瘩配粥的声音不断传来。
多富贵的人吃粥,也是转圈吸溜。
一直到他碗空了,他才开恩的说了句:“……您用吧。”
皇爷无奈,一脸虔诚双手端起半凉的粥,边吃边吸鼻子。
七茜儿心道,原来皇帝老爷也不过如此啊,一样的吸溜吸溜。
这夜爷俩归家,七茜儿亲手烧了水铁锅煮老爹。
等到佘青岭从浴房出来,他们才坐在屋里说事儿。
几天没见,做爷爷的就把孙子放在膝盖上颠,安儿很享受这种侍奉,就满面老爷款儿,嘴儿里发出呃呃呃呃的声音。
“哧……这孩子又胖了,眉眼都看不出来了。”
佘青岭爱惜的摸摸他孙的秃毛,脾气一贯的好。
七茜儿却小心翼翼的赔罪道:“爹,我白日里做错事了。”
佘青岭没抬头的问:“哪儿错了?”
七茜儿撇嘴,有些自我厌气道:“就~哪儿都有我……”
许是抖动累了,佘青岭把孩子换了一条腿颠着才说:“也不是你错,而是……有些事儿他们说你错,你才开始错,以后警醒点儿,别把脑袋伸过去给人家机会寻你麻烦。”
七茜儿点头,就有些憋屈道:“以后离他家远点!就,怪慎人的。”
佘青岭笑着点点头:“恩,那个人~如今不怕的,只你跟他太近,旁人就会图谋你,琢磨你,他们心有所图~你就没了安生。”
七茜儿气闷的点头:“可,咱老太太跟他家那位搅合在一起了。”
佘青岭叹息,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自认见识了太多的人,也知道各种各样的行事办法,可自己干娘的这个脾性,一会子一雷,还真一言难尽。
他看着黑乎乎的窗外半天才说:“算了,咱无所图便坦荡荡,那也是个可怜人,到底是心有不甘罢了……”
可谁又是甘愿知足的?
他又吩咐道:“过去装聋作哑,如今知道了,就得预备起来,把老宅前面那套院子收拾出来,就给……老祖宗住吧,以后,只当家里有两个老人侍奉着……”
七茜儿愣了下问:“这,是不走了?”
佘青岭点点头:“也不一定,但咱要预备着,哎,那庙里是关不住了。”
没看到人家今日一副上仙点兵的过瘾模样么?
权利是个好东西,一旦掌握了,谁又想丢下?即便那是个勺儿。
这一夜过去,竟有春雪降临,七茜儿大早上起来看到,便命人搬了一堆厚实的素布袄子送到前面去,再把碳也预备了一千多斤送过去。
从前也是这样孝敬,可今日却觉着自己不那么单纯了。
窗外一切如常,有婢仆打扫庭院,还有提着热水的小丫头排着队从廊前过,偶尔有调皮的小厮过去凑趣,又被几个丫头用眼色瞪走。
身边两个娇儿在酣睡,就睡的人间万分祥和。
七茜儿凑过去,伸出手在安儿头上抚摸,鬼使神差,她却说了一句:“你爹,可什么时候回来啊?”
好奇怪,为什么今天会想他呢?
许是听到爹便会委屈,根奴儿打了个哆嗦,没有过多的思考,七茜儿便从炕桌下面立刻拖出一个小虎子,单手抱过孩子,把虎子嘴儿对住了狗鸡儿,瞬间憋了一夜的长河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