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老太太记仇了,就是埋在土里这个疙瘩也解不开,哪能咋?她是个聋子哩。
众人正吃的热闹,那余家的婆子便从外面来,低头在老太太耳边说:“老太太,您家四太太在门口寻您呢。”
老太太收了筷子,把嘴里的油水好不容易咽下去,又左右看看,给兰庭哥儿,喜鹊照顾了高高的肉块儿,三个孙媳妇的碗里一人照顾一圈实在菜肴,看都有的吃了,这才扶着一月的手,学着她老姐姐的样子往外走。
走到门口,这老太太脚步一停,扭脸看看丁香跟她婆婆那一席,她咳嗽一声,看丁香看她,就撇嘴支应桌底。
丁香一笑,探手从桌底提出自己带来的食盒,还扬扬眉。
好孩子!不亏是她带大的孩子!再看丁香婆婆,哼,真是一头老母猪,还官太太,啥好吃的都没见过呦,看这吃相,就啧啧啧……
老太太心里满意,总算是肯离开了。
乔氏没敢在余家门口现眼,她托人带了消息,就回老宅门口等着。
老太太看到她便不高兴了。
这个饿狼心不是个好东西,想一出是一出的,说回来就舍了汉子,自己带着个婆子买了泉前街后面点的一处寒酸宅子住下了。
这就是个脑袋不对路的,有那钱存着多好,去买个泉前街的小破房儿,最可气的是,自己那混账东西就听之任之了?
人住下,她也不说接孩子,就每天天不亮来老宅门口问安,偶尔也送点吃喝,并不进门,就天天磕头膈应你。
这都俩月多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呦。
“你来干啥?”老太太语气很不客气。
乔氏今儿穿着半旧的布衣,除了日子不如意,她还面目苍老了,却依旧是一副从前干净利落的样儿,那从前逃荒她还带个首饰,现在却是拿着青布裹头,跟守寡的没两样了。
老太太不计较她这个,她也是当陈四牛死了的。
乔氏看到老太太就赶忙站起来,她陪着笑的从身边取出一个包袱,双手捧着递到老太太面前说:“老,老太太,给您添个麻烦。”
老太太坐在一月搬来的凳儿上,拒绝她的包袱道:“甭添乱,你在我这里没份量!”
乔氏不介意老太太数落自己,就陪着笑脸说:“我知道,也,也不是您想的那样,这是给余家的随礼。我这布早上才成匹下了机,赶紧布庄换了一贯钱就给您送来了。”
“随礼?”老太太心里一抽,又撇着那包裹讥讽:“人家老余家办事儿,你随什么礼钱?人家认得你是是谁?你敢乱攀附,信不信回头茜儿敢大巴掌抽你,到时候你可别觉着委屈!”
余家不能看得起四房,也不可能跟他们有来往,谁还不知道谁是个什么东西。
乔氏却陪着笑脸道:“我知道,可,现在我若不做这事儿,明儿我身上掉下来的这几块肉办事儿,谁来给孩子们脸面,那会子哪怕人家贵人不到,礼还回来给撑撑礼账子也是好的。”
她没哭,就眼巴巴的哀求老太太道:“我知道您恨我,我做的孽,我当牛做马还您十辈子,可我的喜鹊她们总要体体面面的出门子吧?好歹这俩孩子是您抓大的……”
说到孩子,老太太到底软和下来,看了下一月,一月上前接了包袱。
一贯钱,如今就是吕氏她们都上十贯的礼钱儿,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老太太心眼简单,也没憋住,就问:“四牛,就这样让你出来了?”
乔氏想开了,便笑着道:“哎!就出来了,您儿子又抬了一房回去呢,以后啊,我们四房要人丁兴旺了。”
老太太不接这话,就淡淡的看着乔氏。
乔氏在她面前无所遁形,索性抹了一下鬓角,认认真真的磕了头,道了谢,又沿着外墙跟低着头走了。
亲卫巷外,货郎背着扁担吆喝着路过,穿着锦缎的小胖子推着风车,吧嗒吧嗒的从乔氏身边跑过。
那孩子跑的很快,后面婆子撵的急躁,就顺手把乔氏推到墙上。
乔氏生受了一下,好半天才缓了一口气,扶着墙挣扎站好。
又几个婢仆跑过来,看到乔氏,又往亲卫巷里瞄瞧了一眼,有个不大点的小丫头就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抓了一把铜钱,对着乔氏脚下就丢了过去。
一群人呼啦啦的撵小少爷去了。
乔氏呆呆的站着,安静的看着地下的几十个钱儿,好半天儿,她伸手抿了一下鬓角,没有低头捡那钱的离开了。
这女人……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到底对着地面就是一口吐沫,刁眉刁眼的呲呲牙。
她今儿要是敢弯这腰,喜鹊兰庭哥儿从此就在这泉后街不能呆了,她若是敢捡这个钱,老太太觉着,她能蹦过去扯住她打。
到底有了做娘的样子了!
老太太也扶了一下鬓角,语气淡淡道:“走着,给人上账,欠下了么!”
第147章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小雅鹿鸣)。
雄鹿在山涧食草,看鹿的童子左右看看见无人管束,便悄悄脱了鞋儿,光着脚丫在水里嬉戏起来,却没看到,那吃草的鹿儿竟越走越远了……
百泉山俊秀一处崖壁前,四五十位儒雅斯文,大袖长衫,面露欢快的学士先生,正围坐在一处矮塌之前安静观战。
娇俏的道姑,手是细嫩的,发是乌黑的,眉眼是妙的,她伸出水葱般的指尖,捻起一枚棋子,啪~的一声打在棋盘上,“观战”男人们的心也被击碎了。
也不知道是爱棋,还是该爱她了。
众人看的十分专注,却在这个时,从山脚山上传来极粗鄙的呼喝声:
“有没有呀~?”
“有哦~!”
“那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