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1 / 2)

他尿一次就得换一个桶,管四儿嘴欠,就问了一下消费,那桶下面的草木灰一层是十五文,要铺三层。

上面一层浸了香料的香草却是三十文,最后再说他那恭桶,老檀木的,不知道多钱,他娘从娘家带来好些年的嫁妆之一,都没地儿买去。

他最起先受不住这样的福分,然而一说不要,他娘李氏就哭成一条运河,没水了还要从俩嫂子支流那边借,这几个婆娘就总能哭成一堆儿。

除了这,更加摧心肝的是,他娘半年做了三十多首《怀儿诗》《念儿娇》《摧心肝》《断魂赋》,听听这个名儿,自己合该早就凉透了才是,不然对不住这些诗词歌赋啊。

每次回家,李氏都要拉着管四儿,拿着诗文充满慈母之情的,边哭边朗诵给他听。

管四儿就觉着日子好苦,竟一首都听不懂!

然后,他就不咋爱回去了。

不是不爱,却是处处格格不入,他才读了几年书啊。

就拿挨打这件事来说,一家有一家的艰难,倒霉都从拙嘴儿上来的祸事,都不是那种花言巧语的性子,可媳妇儿就想听儿顺耳的,这就他妈合该腰上肉吃苦受罪了。

到了家,管四儿才看到二十多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在宫府门口停着,来来去去不认识只面熟的婢仆,正将一箱一箱的行李往府内送。

人家宫家的亲戚颇实惠,每次来,都带厚礼。

商门,就是有钱儿!又好不容易有了个读书的,举族都爱惯着。

宫家这宅邸,是前朝给有大学问的讲学名儒修建的,是带活水的花园子棋盘院儿,又加之历代有学问的人住在这里,就今儿添个井,明儿摆个花圃,这宅子就格外清贵雅致,只路不如权贵人家宽阔,来往抬箱子的一繁忙,管四儿就只能贴边儿走。

管四儿也自觉,竟主动让开安静的往自己小院子里走。人家是做斥候头儿的,他想安安静静的走,旁人就注意不到他。

等回到屋子,又简单梳洗一番,管四儿便披着头发坐在自己的小书房,提笔给自己未来媳妇儿葛三素写信。

他这书房堆满了好学问书卷,可住了这么久,他是一本没看过的,也不是不想看,就深奥的看他妈不懂。

管四儿深情写道:媳妇儿,又是一年过去了,我对你很是思念,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想我了?我还跟从前一样好的,吃的好,睡得香,每天都长胖……上衙值更我就住在新爹娘家,若是有假我就回咱亲卫巷的家。

我跟家人相处的还不错,就是新来的,跟父母,哥哥嫂子,侄儿妹妹感情没养起来,颇多客气,也无从计较,我娘有时候看我心累,其实我也累……

我又升官了,任兵部从五品员外郎,月俸十六贯,年禄一百七十五石,各处兼任补贴跟从前一样,每年能给咱弄上四五百石的意思,其实养你是没问题的,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你不知道,我爹现在都没有拿的钱儿多,他才一月赚十二贯……

正写的飞扬,门外脚步悉悉索索,管四儿眉头一皱,就有人不问的笑哈哈进来了?

门外进来的,却是母亲李氏身边的管事婆子马嬷嬷,这位因做过大公子宫显的奶娘,又自小跟李氏一起长大,就在宫家有些体面。

这婆子笑嘻嘻的给管四儿行礼,看到管四儿奋笔疾书,顿时有些惊乍的说了句:“哎呦~我的三爷!家里来了这么些客,您怎么在这儿躲闲啊?这可不好!这才什么时辰?咋这个打扮啊?如何就把头发散了?这下面的定不会伺候……定是那起子小蹄子们皮松了,回头要好好教训……”

她走过来,摸摸管四儿面前那盏茶,正要骂小丫头给爷吃冷茶,抬头就看三爷满面冷笑的看着她。

当下~这婆子就又是尴尬,又是畏惧了,她到也不是坏人,就打小卖到李家跟小姐一起长大,又随着陪嫁进了宫府,最后配了宫府管事的宫鑫至今,总侍奉了宫家三代人了。

人家对这个家,要比管四儿亲多了,还有一份儿比管四儿还理直气壮的劲儿。

管四儿冷眼看这婆子,上回跟母亲一起出门茶会,他就听到这婆子跟阿猫说,小姐今日可不敢如家里一般冒失了,咱们去的可是京里的贵门上,您稍微失礼丢的都是老爷太太的脸面……

阿猫是活泼天真,可是也没必要当着自己教训自己妹妹,好彰显她在宫家的地位。

也许马嬷嬷心里不是这般想,可她下意识就这样做了。

管四儿做了几年官,早就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官威,再加之年纪不大,人家也是在战场生存下来的,那一瞪眼自然是赫赫官位,就把个马嬷嬷看脚根当下就软了,两只手也恭敬的放在胸前。

她不常来后面,每次在太太身边看到三爷,三爷那也是笑眯眯一脸好脾气的样儿,让做什么便听母亲的话去做什么,从没有半点反抗的。

谁能想到私下竟是这样?

马嬷嬷讪讪的退下两步,又给管四儿施礼道:“三爷,老奴,老奴这是忙的昏了头了。”

这才像话,可算有了规矩的样儿。

别的不说,这种婆子要是放到茜儿嫂那里早就给打发了,若是换到郡王府那边,早就打发到庄子里做苦工醒脑了,更不要说,管四儿躲在宫里呆着,那是天下最有阶级,最有规矩的地方了。

宫家是学问人家,几个主子都是那种温温和和的脾性,那下面就有些松散。

看这婆子老实了,管四儿才低头继续写道:素儿,你在苦修,大毛的衣裳我便不敢送,只给你送了日用家常的棉服,还有咱亲卫巷的几色酱菜……你再坚持一下等等我,我们就能相会了……

也真是年纪不小了,他何尝不想媳妇儿的,人家谁回家不是亲亲密密坐一起有说有笑的,就他孤单影之。

至于他那未成婚的五哥胡有贵,人家有个爬墙叠被,恨不得上马都抱着他上的红颜,说起来还是他最可怜。

总算洋洋洒洒把心理话写完,便是厚厚一叠,一部大作。

管四儿将几张纸铺开,很是爱惜的又读了一遍,反复咀嚼顿觉文采飞扬很是能表达衷肠了。

他将纸上墨迹吹干入封点了蜡印,对门口喊了一声进。

那屋门应声而开,跟在管四儿身边的亲兵进了来,那么大的个子,这位走路都不带声儿的。

这亲兵走到书案前面,抬手行礼的时候触碰到了腰刀,只喀拉一下,马嬷嬷寒毛便立了起来。

把鼓囊囊的信交给亲兵,管四儿嘱咐到:“这信你送到兵部我崔姐夫那边,让他给我走兵部驿站的行马,捎带就成,甭像上次一般给我越规矩走加急,也,也没那么必要。”

亲兵笑笑接住,又一阵风的去了。

等人走了,管四儿这才背着手往卧房走,马嬷嬷不敢说话,就弓背保持五步跟着。

她在这家里久了,就是当家奶奶任氏她都能指点一些老经验,这个三爷,谁能想到是这个样子?

卧房门口,李氏拨给管四儿用的两个大丫头,一个叫虹草,一个叫虹芳的早早就候在门口。

虹草活泼,给管四儿行了礼后方问:“三爷做完学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