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茜儿心揪了一下,半天才说:“阿奶,你可记的子野之前,咱~咱家与这老花子有何分别,这才几日?您就与那蓝家想的一样了,您今日纵了他们拿旁人取乐,明日是不是也要纵着……”
“你闭嘴!”
老太太暴怒,好半天儿嘴唇才哆嗦道:“我,我一把年纪,还能心疼他们几日?我,我还有几个?啊?他们要活着……就是混帐了,我,我也不怪的……”
七茜儿吸气,扶着肚子缓缓跪了下来,反正就是不让老太太带着这俩孩子走。
老太太眼巴巴的看着陈大胜:“臭头啊,这就是俩吃屎孩子,你们要咋?啊?真煮着吃了?”
“娘来……娘来……”
那老花子在一边又哭了起来,显见是个脑子不好的。
陈大胜吸吸气,上前扶起媳妇儿,又把俩闯祸的从老太太身上生扯下来。
这次老太太没有护着,七茜儿缓缓呼出一口气,她是故意这般的,不逼一下老太太,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惯着呢。
前面送走一堆她护不住,身边的哭的撕心裂肺,她也护不住。
老太太心碎的不成样儿,扭身浑浑噩噩就往庄子里走。
陈大胜扯着哭的撕心裂肺,浑身叽扭的混帐孩子,就走到七茜儿身边低声问:“咋,咋管啊?”
他,惯孩子比七茜儿更甚。
七茜儿很苦恼的低声说:“我怎么知道,反正就得管着,豁出去给这俩混蛋孩子一顿揍,今日反正不能轻饶了。”
陈大胜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看着七茜儿道:“哦,回头你来安抚,你到是个好人了?”
七茜儿抿嘴:“你还顾得上这些……你可知圣人早说,当及婴稚,识人颜色,知人喜怒,便加教诲,使为则为,使止则止,啊,快去,快去!”
陈大胜嘴角呲话:“这道理我懂,可我怎么跟他们说?他们也不懂啊?”
七茜儿却道:“那就早点把道理告诉他们,没得明儿得了教训,都不知道怎么改……哎呀,这是俩鬼精,你就教吧!”
安儿看祖奶奶越走越远,便绝望至极,他是真的怕了,就扯着嗓子哭的山崩地裂。
哭他爷,哭他的丫头,哭他的婆子,哭他祖祖,全都来救我吧,不救就死了哇。
老太太肩膀抖,捂着心扶着路边的树嘀咕:“好不容易偷来的,是我家祖宗太爷偷来的,好不容易偷来的……又不是你们的,怎么就这般狠心。”
“祖祖~救我呀,祖祖不走……”
母子连心,七茜儿也心疼,疼的不敢看,心疼的掉地都捡不起来了都。
自这孩子落地,她舍不得他哭上一声,夜里猛坐起,都要伸手鼻翼下面试探,他呼吸轻些,她都怕他离开自己,而今听他这样委屈,没有罚都难受死了。
如此逃命般的,她还真的走了?
就一直走到老太太身边,她又扯着老太太急行到路口,等到她们消失,那边绝望更胜,俩孩子合起来哭,就像她从此入了土一般。
老太太路上挣扎了几下,进了泉后街才甩脱七茜儿,刚要骂人,却被拉着悄悄折返回去了?
就知道这是个没皮没脸的。
老太太也不闹了,就跟着孙媳妇蹑手蹑脚的寻了一处挡山屏风墙,齐齐的躲在后面,小心翼翼的往外探看。
入山桥上,安儿与根奴儿哭的理直气壮,万般委屈。
根奴儿甭看是人家老谢家的孩子,在陈家却被当做大少爷,一般无二的抚养,他混蛋起来,那也是全无顾忌的。
他就觉着面前这是亲爹,扔了自己的是那没良心的亲娘。
“哇……哥哥呀!”
安儿更委屈了,使劲嚎哭。
根奴儿总算想起自己是个哥来,便搂住弟弟护着,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哭着:“不哭啊,不哭,哥在呢,弟弟不哭……”
陈大胜又是好笑,又是心酸感动,妈呀,何苦来哉整这一出,这是宰还是卖孩子呢。
他是野大的乡下孩子,也没啥教子经验,就挠着脑袋想了半天,这才吩咐身后的春分道:“那啥,你去前面学堂,寻状元要两本谁家教子的书来,再,让针线送两身衣裳,不要新的,半新不旧那种,补丁多些也没啥,全唤就成,还有鞋,哦!我量量。”
他回身来到老花子身边,撩起袍子蹲下,也不顾那老花子趴着脏臭,就脱下他的一只鞋,用手在那脚上量了一下。
老花子使劲挣扎,又哪里能挣脱。
于是也哭。
陈大胜量好尺寸,站起来对春分道:“比我脚小半指,要结实些的半旧鞋儿,你去看看马棚那厢谁有,就先拿过来。”
春分要走,陈大胜又吩咐一句:“灶上再寻几个抗饿的硬饼,不易腐坏那种。”
春分点头,小跑着去了。
皇爷跟自己老娘躲在树林后,说来也巧,他们这边抬头便能看到对岸那对祖孙婆媳,那两人正撅着腚很是贪婪的往孩子那边看。
心里牵挂太厚,七茜儿是完全没察觉到对山林里有人的。
那边小哥俩想跑,被陈大胜残忍揪回去。
不能看了,用刀剜心呢这是。
老太太伸出拳头想打,舍不得,只能轻轻锤了七茜儿脊背一下骂道:“你就是个黑心黑肺的野人!就没你这样当娘的……”
桥上,小哥俩唱大戏一般的哭了一会儿,心疼他们的祖祖不在,救命的阿爷也不在,百唤百应的丫头婆子统统不在,那个丢了自己的娘,更不在。
这就哭的好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