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错愕,觉着这小贵人脑袋有些不对劲儿,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是该问那树上的的?
一阵风吹动柳岸,树叶里又传来小姑娘有些气恼的声音道:“他们自称什么河东八霸!”
这姑娘声音极好听的,有少年牙咬秋瓜的利索劲儿,只声线里还残存一丝娇憨,便暴露了也不算大的年纪。
佘万霖困惑:“河东粑粑?”
水先生感觉树上那人没有恶意,到底放下心来。
她这才笑道:“什么八霸!不过是这几个家伙给自己的诨号而已,这就是一群水鬼,外面叫他们河东八匪,他们也不是陆地匪,是吃水里饭的,就来往在前面一段狭江祸害人,专潜入水底凿船害人命,该吃断头饭的一群歹人。”
说到此,水先生困惑道:“却为何在这儿?”
佘万霖想想,后背擦着舱板走到另外一面,露半头语气色厉内荏道:“问,问你呢?”
柳树枝条摆动,那小姑娘便有些气恼道:“你,你丢了,我都急死了!就着急雇个船找你,谁知遇到这一群坏人,他们要害我呢……”
佘万霖手里的碴片坠地,这会子也不装了,也不折腾了,竟是满面的气急败坏,先是双手叉腰,接着原地转了几圈,虚指那树想训,不敢也舍不得。
他跟哥哥弟弟们其实一直是让着丑姑的,也不止是丑姑,只要是家里的女孩子他们都让着。
可从头至尾打架的,也就丑姑一个。
姐妹们不跟他们玩耍了,她们喜欢去燕京,去小仙苑,去街上的首饰铺子……只有丑姑始终如一,招惹急眼了,该把他打成猪头,那就是个整猪头。
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总挨揍,还总爱逗丑姑,反正,打小就是几天不见想的哭,见面没一会就开打……
出来几天了,他想起家里是忐忑心虚,可想起丑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觉着心口疼,现下气的又有些疼了。
佘万霖长长吸气,捂着心口骂到:“你怎么不上天去?”
那树上习惯反驳:“你去么?”
你去我就去,就跟现在一样。
“你想气死我么!!”
树上不还嘴了,众人也不说话了,就齐齐默看这对古怪人。
百如意低头笑,又忍住扭脸看船边的倒霉鱼,这可怜的又晕上来了。
好半天儿,佘万霖才忍着脾气道:“你看,你看,每次都这样,一说你就不吭气,一说你就不吭气……你,你是要急死我么?”
那树上的显然是犯了脾气,就干巴巴来了一句:“啊哈哈!”
“看!”
佘万霖气急败坏的指着那边跟百如意告状:“哥~看!她没理了,她就这样,他……”
百如意并不给他面子,张嘴讥讽:“这次是你没理。”
对噢,这次是自己没理。
佘万霖脸上涨红起来,旁人不知道咋回事,家里人一想都会知道,他是故意让人掳走的。
那可是泉后街,凭他的本事,便是打不过,喊喊人的本事也是有的。
心里胆怯,才要找点乱七八糟的理由应付过去,远处隐隐约约却传来一阵郎中走街串巷的串铃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众人总算看到了来人。
来人有二,十分古怪,草鞋,短衣,长绑腿,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身长两丈宛若巨塔,一身高一丈腰细如碗口,一眼若铜铃双唇肥厚,一双颊凹陷面相刻薄。
一样的拿着郎中串铃摇晃,只那瘦的手里打着郎中幡,上书包治半百病,而那个铁塔,却背着一个硕大的药柜,手里提着一个乖巧的药锄,其实不也不是那锄小,只这巨人过分壮硕,便什么到他面前也是个乖巧。
引人瞩目的是,这二人鬓角都插着一枝槐花。
看清楚来人,年青一代还了了,可船上的载师,小宰,丁玉门,甚至老万显见是认识的,便是不认识~也是知道这二人的。
白石山曾经的一代名医,宗门骄傲弟子,曾称为白石四景,后被牵连入了九思堂大牢,一直关押到苏白鲤顶罪,再出来,就剩了这二景。
巨的这位名叫石泉,瘦的这个名叫石山。
这二人功夫如白石山历代先人,必是一般的,可自打苏白鲤没了,这些年人家也是天下行医活人无数,也不知多少隐士大能欠过人家的人情。
是很不能被招惹那一类人。
谁敢保证自己不生病?
如此,水先生站起来,对着岸边很尊重的施礼,岸上那枯瘦的并不搭理她,却走到大柳树下,语气轻柔着哄道:“小姑姑,这树上高,您可小心着点。”
树上的姑娘对他倒是有耐心的,便与树下的瘦子认真解释道:“大山侄儿,我,我不下去。”
瘦子石山吸气,强扯出笑脸问:“为什么呀?”
那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便期期艾艾,有些委屈说:“行李~掉江水里了,这几日赶路,也,也没有梳头。”
这种出人意料的回答令船上船下人齐齐错愕,而佘万霖,百如意是一点儿都不意外。
佘万霖先是想笑,接着习惯摸袖子,才发现自己那个装了木梳子,发绳儿的布包早就被人拿走了。
他这才脸色变变,有些抱歉的对水先生说:“劳烦您,若有篦梳且借来一用,发绳也要用两根的。”
整个泉后街都清楚,老成家两口子不成样儿,这一对是医痴,本不该成家立业,偏他们孩子都有了,却不会做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