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单手送出,做出请的手势道:“请诵诗文?”
辛一剑拍拍身上衣衫,抱拳对着北方道:“辛公弟子天下行,庆丰城下躲雷公,旗下弟子三百万,我供先祖六代坟,一剑封喉辛一剑,见过江湖亲朋!”
这一声敞亮字号报出,山门便稳了,闹呢,天下第一丐门的直系弟子。
甭管是院里的棺材老客,还是院外的棺材客都齐齐抱拳一声道:“请了!”
待他们喊完,辛一剑也是抱拳问山门道:“天南地北山下行,风岚山下三江通,祖上十代兄弟酒,叩问兄弟山门何处?烧哪一支香?拜的的是哪路神?”
他这话落了,那边也痛快,便由带头的大汉报山门道:“风岚山下三击掌,本乡本土水边人,在下翻江龙张七星有礼,见过我家好兄弟!”
“……千花飞叶马永安……”
“……啸山镇海窦钟鸣……”
“……飞鸿刀苏正瑞……”
这一串儿的名字报出来,跟唱大戏的一般,就把坐在车里的谢析木听的,恩……啊哈哈,他一叔玩的真高兴啊。
怪不得被抢了一路功,瞧这江湖罗嗦劲儿的,跟唱大戏的般好听又好看。
车外好不易报完字号,这辛一剑的名号很是响亮,那叫张七星的就对掌柜的笑说:“掌柜的,我家亲兄来了,今儿家里的上房,美酒佳肴有什么好,你就尽管拿,不惜多大价,明儿只管某这边会账。”
辛一刀很给面子的一笑,抱拳道:“如此愧受兄弟好意了。”
他很坦荡的就受了。
怎么说呢,人这一辈子,这叫风岚山的地方许他辛一刀只来一次。
可他丐门的山开在庆丰城,那是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不远,皇城门口二十里。
这些江湖客……反正吧,行走江湖一辈子,防不住总要入京起码一次,百泉山下榆树娘娘香头最高,低一个香头就是他家丐门。
人家那会子入京寻坐地虎,他今儿受了好处,便得招待人家了,这可是吃喝拉撒睡一通全包。
也算不得讨便宜。
走江湖就这点好处,落地甭管是哪儿,总能烧到一个香头去。
可有时候江湖也是混不起的。就怪不得他家宗师说,丐门挺好的,起码节省。
心里嘀咕完,辛一刀这才看着那篝火后的棺材道:“我说老哥几个,江湖上事情不远,通了家咱就是亲人,兄弟我是生面孔,可我家里你们清楚,最是耳目清明观八方,那老九天上的白云变了乌云,这一个大雷打到风岚山下~这坐堂的大爷不在么?如何竟累得你们这样吃辛苦?这顶梁掌家的竟齐齐出来做义士了?”
第218章
辛一剑如熟知江湖一般知道自己的小主人,甭说三十人大铺,便是掌柜所说的上等屋子,也只是掌柜心中的上等。
如此,被远道人山川河流,风土人情所蛊惑的谢析木看了所有的房间后,他的远行梦便破灭了。
也不是矫情,有选择的情况下,他选受不了。
就只说一样,一家接待了百年轿夫,脚夫,粗鄙镖师远行客的老店,它的房间只要推开门,什么都没有什么映入眼帘呢,他就先闻到了军营茅厕的气味。
小伯爷在自己家都不用茅厕,他用恭桶的,给他伺候恭桶的婆子一月拿两贯钱,逢年过节主家还要赏衣赏食。
他一天能拉尿几次,这般轻松的活计可不是有人抢着做,还抢不到,更不敢怠慢了。
可陈家养孩子,除了安哥儿,余下的连他在内那是根本不惯着,到了年纪都要丢进军营,刑部大牢,甚至更远的地方去历练一下的。
而跟养父多次去过军营的他是知道的,那军营外的荒地,老军营的就茅厕就都是这种味道。
一模一样的辣眼呛鼻,瞬间堵的你说不出话喘不上气,眼泪先刺激的哗哗流,尤其是夏日里可以直接当刑房上臭刑用。
谢析木举袖捂鼻息,直接倒退三步。
宝根憨厚的看着贵客,他知道这样金贵的小少爷也不会住在这里,人就是看看新鲜,那就看呗。
可当这位贵客向后退了几步,你也不能从他的脸上察觉出他厌弃,那是人家少爷家教好。可,厌弃便是厌弃,这到底是自己家的买卖。
他便气愤抱怨说:“少,少爷,您可不知道那帮子人,就就~就那么大的人了,夜儿里多走几步道儿的事儿,外面,外面这么大的院落,他们偏偏要在门后解决……”
宝根说的是本地乡音,说的快了谢析木大部分不知何意,却能听出重点,好像是那些客人来了,尤其是冬日半夜里不想出去,就在门后解决了……嘶……还能这样么?
涨见识了。
自己到底是浅薄了,还以为在如意哥那边看到的一些人一些事,已经是很极致的贫穷,很极致的为难了。
却有这样的。
待看了所有的屋子,谢析木便拖有些重的步伐去至院中,慢慢的坐在了辛一剑的身边。
夜色漆黑,山风不小,你能听到远山的呼啸之声,可院中二十多堆篝火的燃烧下,场院光线是好的,周遭气氛是分了乾坤的。
今儿买卖好,老板娘终于让开靠墙的大食锅去后厨监视了,她这一走,呼啦啦便有散客拥挤着过去,是打水的打水,将干粮泡锅的泡锅,出门在外都想吃口热乎的。
这一边粗茶淡饭,寒酸的沙子坑都睡不起,可人家的脸上是平安有奔头的。
再看这边,靠墙一溜活人棺,烧的是一等一的劈柴,烧烤的是各色新鲜兽肉,可江湖客的脸上,却都有一种近乎于绝望的气势,虽然他们努力粗狂,努力不在意,也不想提那些恶心事儿,就心里沉甸甸的难受。
谢析木坐下,看了半圈围绕在篝火边的面孔,火边烤着肉,人脸上流着油,眼神绝望又呆板,偏偏说话要做出一些故意的狂野不在意,这便是~江湖客么?
那个江湖诨号翻江龙的张七星,他脖下有个看不出原色布巾,篝火燎烧,张七星就用那块布不停的擦脸,擦鼻子,擦油头。
他手里还有一把刀子,刀身不长刀,刀肚凸起,就锋利的从鹿肉脆皮上一过,肉烫,他又解下布巾托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