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暖如春日,充盈着鲜花的清香。
香芷旋坐在大炕上,绣一个小孩子的肚兜,一面绣心里一面嘀咕,这也太小了,小孩子穿得上么?
元宝趴在炭炉旁边,守着一小堆糖炒栗子,咔吧咔吧地嚼着。它也不吃,只是特别喜欢把栗子壳咬开。
或许是喜欢那个声响,或许是用来磨牙?香芷旋琢磨不透它的心思,但是乐于满足,每日让丫鬟去买点儿栗子回来,卖相好的让丫鬟们分着吃,卖相差的就给元宝解闷儿。
碧玉过来了,有事通禀。进门后看到元宝自娱自乐的方式,骇笑不已。
香芷旋笑着解释道:“天气太冷了,它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也只有您这么惯着元宝。”碧玉笑着过去,摸了摸元宝的头,随后才说起正事,“周夫人前两日递帖子过来,您还记得吧?”
“嗯。”香芷旋颔首,“她要来,我们也不需不见。”
“但是,这两日,周家又请人去陆家说项——是老夫人命人打探来的消息,周家那边的意思,像是有意将周四小姐许配给新宁伯世子,许的嫁妆实在是令人咋舌,听说是睿王妃赏的。”
香芷旋扯扯嘴角,“陆家没同意吧?”
“没有没有,陆家哪儿是见钱眼开的人家啊。”碧玉笑道,“只是听了周家这般行事,老夫人有点儿膈应,盘算着也应该让您知道,就让奴婢过来说说。”
“嗯,我记下了。”
碧玉走后,香芷旋继续做针线,脑子里却开始细细回想进来关于周家的是非。
周家自然是得了皇后、睿王夫妇的授意,才敢屡次生事,惹得她反感备至。
前思后想,完全是乱了阵脚,不知该拉拢谁,更不知该如何拉拢。
但是……好像不对劲,这不像是皇后能做出来的事情,即便是睿王还是自顾不暇,作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该不帮忙反倒添乱。
上次她进宫,虽然只能匆匆打量皇后一眼,只琢磨那天她的言行,并不是沉不住气的人。
就算不考虑这一点,皇后可也是三公主的生母。
三公主聪明甚至有狠辣的一面,若是没个人耳濡目染的影响着,很难自学成才吧?
再有就是,皇后多年来盛宠不衰,能让一代帝王忽略后宫里那么多年轻的莺莺燕燕对她长情的女子,在儿子陷入风波时便是惊慌,也不至于主动给人诟病她的把柄。
眼下即便是三公主只一心离开京城这个让她伤心疲惫的地方,皇后少了一个帮手,也不至于糊涂到这地步——而在上次周家把女儿送上门做妾的那天,香芷旋真是觉得皇后糊涂到家了。
香芷旋再反观皇后多年来被太后压制的情形,那该是比婆婆艰辛百倍的处境,需要的是比婆婆更能隐忍的性情。
想到这些,她放下了手里的绣活,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面小口小口地喝着,一面静下心来,慎重地梳理方才所思所想。
她得出的结论是,要么是睿王妃假借皇后名义,劝说周夫人做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要么……就是皇后故布疑阵,让袭朗等人以为正宫与睿王已经惊慌失措,行事完全没了章法。
若再有可能,便是皇后借上次的事让睿王妃、周夫人来袭府试水,看看她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更要看看袭朗是专情还是滥情之人。专情或滥情,都是男子算得致命的软肋。
要这样推测的话,今时周家明知袭、陆两家定了亲事还想搅局,不过是让人认准周家成了惊弓之鸟,已到了不顾脸面的地步。
故意示弱,故意狼狈,何尝不是朝野之人自保的方式。
越琢磨,香芷旋就越觉得自己想的没错。甚至于思来想去,感觉那些可能性,都是皇后想要达到的目的。
这就有点儿麻烦了。
不,是很麻烦。
亏得她之前还以为皇后愚蠢糊涂……她自嘲地笑了笑,额头险些冒冷汗。
而皇后这些心思,袭朗应该看出来了吧?要是没看出来,上次就不会轻描淡写地打发走睿王妃与周夫人母女三个。
他只是不与她说,不想她多思多虑。
说到底,她倒是应该感激周家——周家想将不顾脸面狼狈不堪做到尽善尽美的地步,落到了她眼里,便是没必要,是画蛇添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