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皱了皱眉头,“当菩萨也不是不行……”
景翊有点想哭。
他媳妇怎么当菩萨还当上瘾了……
别的他倒是不担心,只要一想到那个瘦得像小叫花子一样的高丽皇子腆着一张可怜兮兮的脸问冷月要什么真气的模样,景翊就有点儿想疯。
他媳妇的心有多软,他比谁都清楚。
“媳妇你听我说啊,”景翊展臂把冷月搂进怀里,认认真真地吻平冷月皱起来的眉头,一脸严肃地道,“这法子一回两回能唬住王拓,但次数一多,你再美,他再傻,他也总会有回过味儿来的时候,到时候他一嚷嚷,你可就是抗旨之罪,要斩首的……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凄凄凉凉的孤独终老吗?”
冷月忍不住白他一眼,嘴上到底没忍说那个狠狠的“舍得”,“不当菩萨,找个地方窝起来就是了,只要防着那个神秀就行。”
景翊啼笑皆非,这法子还不如当菩萨呢……
“他要是真在这儿待到张老五七七下葬那天,你就在这寺里窝一个多月啊?”
“在寺里窝一个多月怎么了?”冷月在景翊怀里梗起了脖子,“我以前还在山沟沟里窝过两个多月呢,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冷月这个壮举景翊倒是听说过。
那会儿她还是安王爷的侍卫,一门心思就是想进公门当差,安王爷顾念她是个姑娘,怕她在男人堆里受委屈,迟迟不肯答应,她赌气之下一声不响就跑没影了。安王爷起初以为她是跟他使性子,没放在心上,谁知她一连一个多月都没有音信,安王爷这才派出人去天南海北地找她,生生找了一个月都没找见人影,到底还是她自己跑了回来。
据吴江说,冷月回来那天身上带着几道血口子,因为窝在山里两个多月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整个人都瘦脱了相,把一个扎紧了口的麻袋往安王爷面前一撂就昏了过去,一连昏睡了小半个月才醒过来。
那麻袋里装的是个潜逃多年武功不俗的死囚,吴江把他从麻袋里揪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还是肿着的。
她醒过来之后,皇上特准她进刑部当差的圣旨已经搁在她枕头边上了。
那会儿冷月还不肯见他,景翊只在冷月昏睡期间偷偷去看了一回,然后潜去死牢里把那还肿着的死囚揍得更肿了一圈。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回跟人动粗,代价是在御书房里对着满脸乌黑的皇上跪了一天,挨了安王爷一顿臭骂,还挨了亲爹一顿鸡毛掸子。
这事儿冷月不知道,但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现在听她这么轻描淡写地把这档子事儿说出来,景翊心里蓦然一疼,把怀里的人搂紧了几分,“那是以前,现在不行。”
“怎么不行,我现在的功夫比那会儿要好多了。”
“你功夫好成齐天大圣也不行。”
冷月啼笑皆非地看着这个不讲理的人,“没你想的那么难,说白了就是找个地方藏起来……”
冷月话没说完,景翊已用一个绵长的吻堵了她的嘴,温柔以待,温柔得冷月整个人都要化了。
景翊温热的手指轻轻抚过冷月身上的几道旧伤,冷月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她是习武之人,身上有几道新伤旧疤本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儿,但她清楚得很,像景翊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多半是不希望在自己女人身上看到这种东西的,她暗地里也使过各种法子想要除去这些伤疤,只是不管怎么折腾,这些伤疤该怎么扎眼还是怎么扎眼。
景翊第一次看她身子的时候,她也留意到了景翊目光中闪瞬而逝的愕然,景翊不说,她也知道她这副皮囊到底还是把自己最想取悦的那个人吓着了。
如今被景翊刻意抚在最深最长的一道伤疤上,冷月慌得想要从景翊怀里挣出来,却被景翊抱得更紧了。
“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要是让你以前怎么过日子,现在还怎么过日子,我凭什么娶你?”
冷月愣了一下,抬头看着目光既清且深的景翊,绷得紧紧的肌骨缓缓松了下来,“景翊……”
景翊轻轻抿嘴,放松了搂在她腰间的手,跟她拉开些许距离,有点儿怨念地看着这个已经被他说红了眼圈,却还不肯松口服软的人,“你要执意这么办,我也不拦你,不过你得先杀了我,否则我心疼也是要活活疼死的,还不如你直接给我一刀比较……”
景翊话没说完,人已经一脑袋扎进他怀里了。
“我听你的!”
景翊悠长又小心地舒出一口气。
我佛慈悲……
冷月深埋在景翊比这张床还要温暖舒适的怀里,带着浅浅的哭腔像撒娇的猫儿一样轻唤了景翊一声。
“唔?”
“你是天底下最好的……”
“最好的什么?”
“小秃驴……”
“……”
☆、第57章 剁椒鱼头(八)
冷月没有在神秀房里待到天亮,只待到莫约三更时分,景翊睡熟之后,冷月就悄没声地走了。
她走的时候还特别留意了一下。
住在景翊隔壁院子里的老方丈已经睡得四仰八叉鼾声大响了。
王拓盘坐在自己房里的蒲团上,冷月留下的食盒里的饭菜已经被他一扫而空,这会儿正就着一盏青灯吃力地啃着僧人们的答卷。
神秀替下了值殿的小沙弥,谦恭且端正地盘坐在佛前,低沉的诵经声在大殿里悠悠回荡,比唱出来的还要好听。
一片祥和安宁。
所以冷月走得很放心,并且完全没有预料到,在离开这地方不足三个时辰之后,她又顶着一脑门儿官司回来了。
冷月没想到的事儿,显然很多人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