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蓦地反应过来,难不成这人先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都是打这儿来的?
平日里她皱皱眉头这人都能一眼看出她是在琢磨尸体的死因还是在琢磨下顿饭要吃点儿什么,怎么偏到这件她说不出口的事儿上就走眼走成这样呢……
冷月百感交集地瞪了景翊半晌,才心里一横,咬了咬牙,极尽轻描淡写地道,“我不是为了找东西才要嫁给你的……我找的那个是今年才制出来的新东西,肯定不是那个传了多少代皇帝的信物,还是再想想别的吧。”
景翊欲言又止,冷月自然知道他为什么止,因为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出来,她脸上已写满了厚厚一层的无可奉告。
她不想干的事儿,景翊向来不会逼她。
但见景翊微微抿起在凝神散的作用下已略见血色的嘴唇,把到嘴边的话硬抿回去,却还要故作轻松地回她一个微笑的模样,冷月心里倏地一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我嫁给你……就是因为我想要嫁给你,不是因为别的……”
景翊微怔了一下,一个似是死而无憾的满足笑容刚展开一半,不知怎么就倏然拧起了眉头,抬手按上心口,脸色微变。
想起景翊刚才喝下的那碗汤,冷月一惊,两颊泛起的红晕顿时散得一干二净,急道,“怎么了?”
“没事儿……”景翊缓缓吐纳,舒开蹙起的眉心,抬头看着满目担心的冷月,补完了那个格外满足的笑容,“就是心跳得有点儿快。”
冷月赶忙摸上景翊的脉,“怎么个快法?”
“唔……”景翊任她摸着,认真地想了一下,美滋滋地笑着道,“就像那回被你按在书房墙上亲得差点儿断气的时候一样。”
“……”
要不是脉象显示他确实心跳得有些急促,冷月一准要当他尝尝断气的滋味。
冷月板着脸在他脉上摸了片刻,才轻蹙眉头道,“就是心跳得快点儿,其他我也摸不出什么来了……你还觉得哪里不对吗?”
景翊轻抿嘴唇,像是在全身各个部位搜寻了一番,才道,“给你写休书不对。”
冷月好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休书是个什么地方。
他还有心思在这儿插科打诨,那应该是没什么大毛病了,冷月松开搭在他腕子上的手,颇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会儿想起来说不对了,你把凝神散当后悔药吃了是吧?”
“能当吗?”
“……不能。”
景翊怏怏地扁了扁嘴,揭了被子站起身来,走去衣橱边,一边翻找衣服,一边用自语般的低声道,“我以为你就是为了找东西来的,出了这种事儿再让你单为了找个东西留在这儿就值不当的了,反正你想要什么就说一声,我拿给你就是了……”
冷月怔怔地看着景翊立在衣橱前略显单薄的侧影,这半个月来景翊被折腾得清减了一圈,这样形单影只地站在一处,见者心凉。
冷月一直都相信景翊是为她着想才给她下了那么一道休书,只是她完全没有料到,景翊为她想的竟是这个……
他要真是这么想的,那就意味着……
“你的意思是,”冷月慎重地犹豫了一下,才道,“如果我是真心想要嫁给你的,你就不会休我了?”
景翊头也不转地点了点头,从橱子里捧出一件衣服凑到鼻底嗅了嗅,半月不曾熏香的衣服上生了薄薄的一层潮气,引得景翊轻轻皱了下眉头,毫不犹豫地把这件塞回到了衣橱里。
“肯定不会。”景翊比塞衣服更果断地回了一声,又从衣橱里捧出一件衣服,细细闻了一下,满意地舒开眉心,才一边抖开衣服,一边带着如熏香的气味般清浅的自责道,“来是你愿意来的,我既然答应你来了,想让你走的话,起码也得跟你商量商量才对……”
冷月静了片刻,淡然开口,问了景翊一件似乎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你现在的精神头儿够使轻功了吗?”
“唔……差不多吧。”
景翊话音未落,手里的那件衣服还没来得及招呼到身上,就觉得从冷月的方向传来一道诡谲的凉风,景翊一惊之下下意识地移步闪身,同时一把扬起手里的衣服,裹住了那个带着诡谲的凉风直直朝他脑门飞来的物件。
物件落入景翊柔软的衣服里的一瞬,景翊的腰背也落进了一个更柔软的怀抱里。
冷月从背后环着他的腰,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他背上,紧到景翊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一呼一吸间的起伏,有点儿急促,还有点儿快要哭出来的意思。
景翊垂目看着险险接在衣服里的那把勺子,比她还想哭。
想抱抱他直接来抱就是了,他又没说不给她抱,她还非要使这么个障眼法干嘛……
从她扔来的是小勺而不是汤盆来看,她心里应该还是有他的吧。
“我想找的是个荷包……”
冷月在他背后静静地喘息了半晌,蓦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听得景翊一怔,差点儿摔了那个无辜的勺子。
荷包?
一般而言,荷包这种东西都是小时候亲娘给做,长大了媳妇给做的,景老爷子从求亲那会儿就没指望过自家媳妇会做荷包这种东西,景翊也是一样,所以在他的记忆里,荷包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别人家的。
难怪冷月这个搜证的行家打嫁进来那天就开始找,找到这会儿了都没找出个三七二十一来……
不过她既然能跑到这儿来找,那就一定是有什么线索把她指来的。
景翊明知这东西八成是不会有的,还是认真地问道,“什么样的荷包?”
听景翊正儿八经地问出这么一句,冷月一时忍不住,抬起微尖的下巴狠戳了一下他的肩胛骨,环抱在景翊腰间的手却仍没松开,“都这时候了你还装的什么傻?”
景翊被她戳得有点欲哭无泪,“我不是装傻,我是真傻,你就行行好明示一下吧……”
“长宁公主做的,想起来了?”
冷月这话说得确实足够明白,景翊却糊涂得更彻底了。
“长宁公主?”
长宁公主是太子爷的亲妹妹,性子乖顺得一点儿也不像长在宫里的那些金枝玉叶,宫里宫外也从没有人议论过她的什么,景翊对她仅有的印象就只有早些年刚进宫时的一两次偶遇,他俩这辈子都还没正儿八经地打过一个招呼,她就是做了一麻袋荷包也轮不到他来收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