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2)

名捕夫人 清闲丫头 2803 字 2天前

景竏安然迎上冷月怒意如火的目光,定定地道,“皇城探事司只负责奉命探事禀报,决断是主子的事,我等无权擅做主张,否则罪同谋反……”

景竏说着,转目看向太子爷,“先皇有令,安王爷离京后需一日三次回报其行踪,如今先皇驾崩,新君尚未登基,我等再急也只能把这些消息积攒下来,安王爷的行踪不过是积下来的万千消息中的一条而已。”

太子爷微微收紧了眉心。

景竏这番话让冷月的心情陡然复杂了许多,太子爷心里倒是清明了几分,这一堆话合起来其实就是一个意思。

国不可一日无君。

自先皇驾崩以来这句话已有很多人通过各种方式对他说过,只是没有一个人比景竏这个说法更尖锐刺骨。

“我知道了,”太子爷轻轻点头,沉声道,“多谢景大人。”

得太子爷这么一句,景竏也不再多言,两膝一曲,端端正正地跪□来,两手撑着地面,缓缓弓下疼痛尚存的腰背,四平八稳地对太子爷磕了个响头,起身之后只深深看了冷月一眼,便头也不回地退了下去。

景竏退出去时仍是走得一瘸一拐的,不知怎么,冷月却觉得他步履轻盈得很,轻盈得好像只待离开他们的视线便会腾云而去,这辈子,下辈子,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冷捕头,”太子爷淡淡的一声把冷月的神唤了回来,“我有些事要安排一下,安王府就劳你跑一趟了。”

“是。”

☆、第97章 麻辣香锅(二十三)

冷月沿原路翻出太子府的高墙之前,顺手将景竏留在雪地里的痕迹抹净,并将那个孤零零吊在墙头的鹰爪钩仔细地收了起来,仿佛这里从来不曾有一个笨手笨脚的文官近乎卖命地努力过。

从墙头上飞身跃下的一瞬,冷月蓦然明白景竏今日这惊天动地的一出图的到底是个什么了。

这世上能让一个人如此不合常理、不计后果地奋不顾身的,怕是只有那一件事了。就像先皇为自己计算的死期,就像张老五为自己选择的死法,就像秦合欢甘之如饴的苦日子,就像季秋的执念,翠娘的等待,碧霄的仇怨,就像景翊豁出命去也要抢回那个不值钱的小银镯子,就像她傻乎乎地信了郑公公的邪,说到底,都是因为这个。

冷月心里一舒,竟觉得这隆冬里的化雪天也没有那么阴寒透骨了,到了安王府,作为安王府侍卫长的前任副官三下五除二地把必要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冷月便踏着千家万户积雪的屋顶奔慧王府而去了。

景翊说他去找萧昭晔报个仇来着。

她相信景翊所谓的报仇肯定不会是拎把大刀冲到萧昭晔家里削了他脑袋的那种,但既然是报仇,没有冲突是不可能的,想到景翊靠那个药性不明的凝神散维持一时的体力,她就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撂在那儿。

她从没有想过哪天他要是死了她就殉他而去这种事,但她这两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只要她活着,她就要他也活着。

潜进慧王府找到景翊的时候,冷月登时就后悔了。

慧王府有个素雅的花园,花园里有座不小的假山,景翊与萧昭晔就面对面蹲坐在假山顶上,一个白衣似雪,一个丧服如霜,打眼看过去,像极了俩被雪盖了一身的猴。

冷月的肚子又微微地痛了一下。

“嗯……”冷月抚着小腹低声哄道,“娘也有点儿不想承认,但右边那个真是你爹,忍忍吧,娘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肚子里的小东西没给她任何回应,好像是就这样认命了。

整个花园附近的人似是都被支干净了,冷月毫不费力就靠近了那座猴山,侧身隐在一棵两抱粗的大树后面,等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俩猴愣是谁也没动一下,谁也没吭一声。

这般场面让冷月蓦地想起一件旧事。

于是冷月嘴唇一抿,低身从地上抄了块冻得结结实实的土坷垃,扬手一打,土坷垃奔着萧昭晔的后脑勺就飞了过去,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嗷”的一声惨叫,萧昭晔蹲成一团的身子倏地向前一扑,顿时从猴子赏雪扑成了蛤蟆拜月,才险险地没有滚下山去。

景翊那大仇已报般的笑声登时响彻山顶。

“哈哈哈……我不说话不对你吐舌头你还是输嘛……哈哈哈……”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事儿他俩小时候干过,面对面蹲在屋檐下对看,谁先动谁就输,按理说她有内家修为,下盘功夫比景翊扎实得多,但她每回都是盯着景翊的脸看着看着就走神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会儿她只觉得对面的人好看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居然一点儿都没发现他这样的蹲姿其实活像个猴。

冷月抚了抚静悄悄的肚子,低声安慰,“别这么绝望嘛,你爹也不是天天这样……”

见萧昭晔这么一声惨嚎之后连一个来看热闹的都没出现,冷月就放心地走了出来,站到假山下幽幽地看向山顶,客客气气地问了一句,“王爷需要帮忙吗?”

在那一记如有神助的土坷垃击中萧昭晔后脑勺的时候,景翊就猜到一定是这个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会站在他这边再说的女人来了,这会儿见冷月走出来也不意外,仍兴致盎然地看着对面的萧昭晔。

萧昭晔四肢扒在冰块一样的山石上,有点儿艰难地转了转头,冷月这身衣服他还认得,虽一时想不通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在他的印象中这好歹算是半个自己人,于是落在冷月身上的目光登时热乎了不少。

冷月发誓,这会儿萧昭晔心里想的一定是“你快点儿帮我弄死对面那个猴”,但对萧昭晔这样既没有功夫傍身又正在风寒发烧中的人来说,维持这样的姿势已是不易,于是萧昭晔到底只勉力说了个“要”。

“哦。”

冷月“哦”完,依旧仰着头客客气气地看着,一点儿把这分同情与关切付诸于行动的意思都没有。

被萧昭晔苦忍之下频频瞪了几眼之后,冷月终于忍不住嫣然一笑,笑得既乖巧又妩媚,“王爷别多心,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你们继续。”

“……”

这么一晃之间,萧昭晔脑子里血脉一胀,恍然明白了点儿什么,愕然看向下面嫣然含笑的美人,“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冷月夸张地愣了一下,“安王府的冷月啊,今儿王爷在马车里不是问过一遍了吗,这才多么一会儿就忘干净了啊?”

冷月清楚地看到萧昭晔的脸色使劲儿地白了一白,因受寒而微微发青的嘴唇张开来,还没出声就又闭上了。

景翊比冷月更明白萧昭晔这欲言又止的背后是何等复杂的心情,禁不住叹了一声,叹出了几分仁至义尽的味道,“我就跟你说你别一口气把人都撵干净嘛,你还不听我的,弄得好像我真不会害你似的……”

“……”

萧昭晔就趴在这山顶凉风的吹拂中冷静了片刻,才把那张憋火憋得有点儿扭曲的脸恢复到往日惯有安然,“你可否告诉我一句实话,那个信物当真在我府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