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那次要了她父亲半条命,云家与霍家的仇也结深了。

如果没有那番腥风血雨,如果她还是云筝,与霍天北相见的话,唯有剑拔弩张。

讽刺的是,她竟成了霍天北之妻,而且处境堪虞。

院中一些下人以为她已病得起不得身,筹谋着寻找新差事之余,把她房里往日是非当笑话讲——

例如这门亲事是太夫人做主,成婚当夜,霍天北都不曾回房就寝,至今时今日,也只来过三两次;

例如在她进门后,太夫人先后给霍天北添了三房妾室,霍天北没让妾室给她敬茶,对妾室也是不闻不问,连她们住在何处都不知;

例如太夫人知道她的喜好,只由着她潜心习武,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去;

例如顾太太也是奇得很,大事小情都只听从太夫人吩咐,由着她被霍天北冷落……

例如这些事都因她不争气,太夫人又是老侯爷的继室。

种种相加,足见身体原主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可对于如今的顾云筝而言,这样的情形并非坏事。若是被霍天北青睐,于她才是真正的灾难。

云家覆灭,身在西域的人不曾听说原由,只知皇上获密报,且有证据证明云家与敌国互通书信、蓄意谋反,另外还有一件不能公之于众的滔天大罪,从而使得皇上大怒,下了灭门旨意。

那个向皇上弹劾云家的人是谁,无人知晓。

鉴于家族宿怨,顾云筝不能不怀疑霍家。

她此刻最应该做的,是振作起来,返回京城,设法查清家族惨案真相,而不是留在这里。

思及此,她忽的坐起身来。

恰是此时,春桃前来通禀:“侯爷带着大夫过来了。”

顾云筝又躺回去,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那位名义上的夫君。可如果他就是处心积虑谋害云家的人,就必需要见上一见,省得日后不知仇人真面目。

大夫先过来把脉,并非以往那一位。

把脉之后,有男子身影出现在屏风后,问道:“怎样?”语声清朗,透着淡漠的凉。

大夫恭声回道:“禀侯爷,夫人并无大碍,将养几日就好。”

霍天北。顾云筝望向屏风,颀长挺拔身影隐约可见。

“那就好。”霍天北无意再往下听。

大夫告辞。

片刻后,霍天北缓步转过屏风,走入顾云筝视线。

真正的美男颜,能让华厦黯然失色,亦能让陋室蓬荜生辉。

顾云筝不论情愿与否也要承认,霍天北就是这种人。

虽然这封疆大吏不知何故穿了一袭黑色箭袖布袍,衣袂还有几分破损,却似一道炫目的光,让室内一切莫名亮丽几分。

浓眉微扬,似经妙手修饰。双眼神光充足,双眸似是浸染了寒星光芒,眼波微一流转,便漾出锋利迫人的光芒。双唇弧度完美,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气度尊贵优雅,又显得落拓不羁。如此矛盾,融合在他身上,竟也不会觉得突兀。

顾云筝着实没想到,这亦正亦邪的男子,有着无一丝瑕疵的俊颜。

皮相最是容易迷惑人的眼和心。她垂下眼睫,闭目养神。

霍天北走到千工床近前,先是环顾室内。

上一次来正房,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不记得了。这间寝室,他是第一次步入。

这段日子,前来为她诊治的大夫是信得过的,总说她无事,她却总是卧病不起。觉得蹊跷,只好过来看看。

之前曾怀疑,这武痴开了窍,在人怂恿下和他耍心计。他也就过来看看,辨出情形好做定夺。

敛目看向千工床,床上的女子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并无病态,此刻正在闭目装睡——还如以往,不愿与他讲话的样子。

霍天北转到南面的椅子落座,打破沉默:“大夫说了,你并无大碍。”这时的语声,透着漫不经心。

顾云筝嗯了一声。

“既然死不了,因何卧病不起?”

本性使然,顾云筝险些就带着敌意瞪向霍天北,随即便是心头一黯。

她不再是云府嫡女,如今是任人轻视冷落的顾云筝。

计较这些所为何来。

她若能如愿离开此地,余生自当为家门讨回一个公道。

她若不能如愿,不会由着谁轻慢自己。

她若不好过,谁也别想安稳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