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淙子啊,你是个重情的,这么多年也只你正君一个,这很好。”林公又喝一小口酒,接着道:“不过,弱点也很明显。众人都知你看中你的正君,对付你不容易,可对付你的正君,却容易的紧。”
项渊心中一凛,放下筷子,面色平静,可在林公看来,这平静之下,是被压抑住的冰冷杀意。
“老师放心,若是真敢有人伸手过来,剁了便是。”
林公定定的看着项渊,半晌,叹口气。
“你有分寸便好,来,再陪老师喝一盅。等过些日子,你师兄们回来,你也和他们聚聚,顺便见见他们新收的弟子。”
从林公处告辞,项渊也没叫轿子,只带着个随从走在街上。不知何时起,天空又飘起雪花。比起河间府的雪粒子,京城一下雪,便是大片大片的,跟扯了絮的棉被似的。
咯吱咯吱踩着积雪,项渊目视前方,思绪却飘出去很远。
这一两年内,他越发觉得和林公的理念有些冲突。
林公是典型的封建士大夫,重视尊师重道,这本是值得提上的好风尚,可是,凡事有利有弊,一件事一旦做过头,好事也要变坏事。就如这尊师重道,在靖安帝之前,是巩固人心,教人向善的好事,可在如今靖安帝收拢权柄后,若还是坚持进了师门就成一派,为官行事,全部要为师门考虑,这就慢慢形成一个不可忽视的隐患党争。
如今朝堂矛盾还主要集中在皇权和世家之间,可随着圣人收拢权柄,皇权一统,世家大族的话语权已经渐渐式微。当圣人好不容易脱离掣肘,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如果发现手底下的臣子居然比他在学子中还要有声望,且还自成一个小团体,圣人会高兴吗?一个这样的团体也许还可以容忍,可两个、三个呢?
他不否认林公一心为百姓计的高尚风格,可是,却不能确保林公门下所有弟子都是一样的,就算他和几个师兄都是一心为公,可师兄们的弟子呢?弟子的弟子呢?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利益团体呢?一旦和利益挂钩,就会如脱缰的野马,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了的。
他虽为林公弟子,却不想在他日成为党争中的一员。仅此一点,便要和林公背道而驰。
而且在接触到太子后,项渊无可抑制的发现,自己也是有野心的。
既然扎根于这个朝代,他便也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只不过,他的理想和抱负,与老师林公的,却有些背道而驰。
项渊了解自己,他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和林公理念不合,早晚要有师徒反目的一日,为争取届时双方都有余地可退,他还需早作打算。
想通后,项渊脚步轻快起来,路过扛着红彤彤的冰糖葫芦卖的小贩,仔细挑了十个用油纸包起来,大冬日的吃这种零嘴,别有一番风味。
媳妇见着,定然欢喜!
不过,等项渊兴冲冲回到客栈,却听到一个不算愉快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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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我仔细琢磨过,这事绝对不寻常。只是不知那轿子里坐的是哪家女眷,扔下模棱两可的话就溜之大吉,害得我们措手不及,根本没法阻拦。”
赵慎听牛二说完,只觉十分感慨。想这牛二之前不过是一个街头地痞无赖,跟在淙子身边久了,到如今,竟然出口成章,文质彬彬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是啊老爷,那家人好生无礼,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宋大也在一旁附和。
早在他们回来后,赵慎便从二人口中仔细询问过事情经过,此时见二人对着项渊有些惴惴不安,便开口道:“依我看,倒是故意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