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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18158 字 5天前

但由于南斗殿家大业大,在楚国暴起发难之前,就有不少门人散在四方,楚国撒下的这张渔网就算再大再密,也总有几只漏网的鱼。

这时候就需要大军之外的强者去追缉了。

比如被斗昭一路追到天外才斩杀的天同真人。

比如在楚国行动之前,就已经匿迹销声的天机真人、七杀真人。

南斗六真里,剩下的三真,司命、天梁、天相,都和南斗殿主长生君一起,被堵死在南斗秘境里。

所以外逃的大鱼,其实就只剩下两只。

一个是当今真人算力第一,一个是当今真人杀力第一。

虽则很多人笑称,南斗殿里的第一都是等来的,但也只是相对于那些横贯古今、毫无争议的存在而言。

作爲真人,他们是当之无愧的顶级强者。

屈仲吾出来抓人,身上是带了大楚圣旨以及虞国公令,借助大楚国势,堂皇碾压。而战事一起,还有楚国真君能够随时支援——此次灭宗,楚国做好了镇压任何一方援手势力的准备。

所以他追寻起线索来,也不怎么顾忌。

但眼下有个比他更不懂顾忌的人——

脊开二十四重天的武夫锺离炎,莽撞地杀进这片天空。肆无忌惮地展现气血,烧灼得空间都微微扭曲。气机滚动如怒海,整个人炙烈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球。

全身上下,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在怒吼着一句话:我乃武道真人也!

南域不是没有武道真人,屈仲吾也亲自接触过。魏国大将军吴询,便是脊开二十六重天的武道强者,与当世武道第一人王骜,都是只差一步就能证道绝巅。

但像锺离炎这般“显眼”的武道真人,屈仲吾确实是第一次见。

以前没有,只是因爲锺离炎没成真。

这小子修爲飞跃,但脑子好像还是没变。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贯彻本真、始终如一”了。

严格来说,这里已经是越国的地界。

屈仲吾寻“南斗贼”到这里来,当然有他必须要来的原因。南域霸主,也有霸道的资格。

可就算是身揣圣旨、腰悬虞国公令的他,也是轻装简从,低调入境。哪有锺离炎这么嚣张!

你多少要顾忌一下越国人的心情吧?

“屈真人!”锺离炎热情地先打招呼。

屈仲吾挤出一丝长辈对晚辈的笑:“阿炎,你这是?”

锺离炎大大咧咧地道:“听说你这边抓到了任秋离的线索!我来帮伱擒贼!”

屈仲吾愕然:“此次征调,军中无你啊。”

锺离炎一挥手:“我锺离炎精忠报国,岂受于条条框框?天下兴亡,天骄有责;国家大事,不征而往!”

屈仲吾扶额而叹:“灭区区一个南斗殿,倒也没到全民皆征的时候。朝廷自有布局,而且你这……肇甲兄知道这件事情吗?”

锺离炎飞落下来,满不在乎地道:“他老了,往后我家的事情我做主!”

“真的吗?”屈仲吾问。

“今天不是,明天也是,明天后天,早晚的事!”锺离炎含糊带过了,积极地道:“屈真人,那贼厮在哪边?我爲你打个先锋!”

屈仲吾正要找理由拒绝,忽然心念一动,扭头看去。

一身便服的高政,恰从云空落下,身法飘渺,不见烟火气。脸上带着淡然的笑意:“贵客登门,高某有失远迎,实在失礼!”

屈仲吾微笑着道:“是高兄啊,我还以爲会是龚知良过来。”

龚知良是越国今相,高政是越国退隐之相,屈仲吾这话,不无质询权责之意。

“咱们不是相熟一些么?有什么话也更方便聊。”高政笑容不改:“南斗殿敢犯大逆,受诛不冤。屈兄,有什么需要配合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屈真人,事态紧急。”锺离炎在一旁听得不耐烦,这些个老家伙,说起话来云山雾罩,就喜欢瞎绕,绕来绕去也没个重点,全让你猜,多浪费时间!他这次好不容易抢到先机,回头叫斗昭知道信了,可怎么好?

“屈真人你看是不是——”话说到半截,锺离炎就感觉自己手上多了个东西。

屈仲吾笑着道:“你自己去忙吧,我陪高真人聊两句。”

高政不置可否,只淡笑着看过来。

锺离炎管不得那许多,当即拔身而起,轰轰隆隆,如雷霆过野,似流星掠空。

屈仲吾道:“年轻人性子急,高真人莫要见怪。”

“不会,当然不会。”高政笑道:“谁还没有年轻过呢?我年轻的时候比他还急。那年问道暮鼓书院,陈宗师见了我就摇头。”

屈仲吾那年是在场的,他只是饶有深意地道:“这家伙的性子,还需要世事来磨。”

“玉器须琢,铁器须磨。”高政道:“但琢而易碎,磨而易损啊——”

正说着,又一道身影横空而过。

带起劲风拓野,金光破云,其身桀骜,与屈仲吾只是对了个眼神,却是看都不看高政一眼。

红底金边武服,骄阳般的姿态,除了大楚斗昭,还能有谁?

高政远眺这道转瞬即逝的身影,不由得慨叹:“泱泱大楚,人杰地灵啊!屡见天骄!”

屈仲吾负手在他旁边:“你们那个白玉瑕不是很好嘛。观河台上叫人印象深刻,后来又证就神临,参与弑真,有名有力……还跟姜阁员走得近。”

高政倒是并不隐晦:“或许我们做了错误的选择,但谁能先知呢?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都不可避免地会有很多错误发生。只是有的过错可以挽救,有的过错只能错过。”

屈仲吾道:“人在堂皇大道上,行差踏错也不过是浪费些时间。人在悬崖边上,一步走空,就是万丈深渊。”

高政温和无害地笑:“楚国骄子,自是在堂皇大道上的。”

“其实革蜚也很好。”屈仲吾语气莫名。

“是啊。”高政语带叹息:“可惜毁了。”

屈仲吾虽然问了许多问题,但好像全然不在意这些答案,眺望远处,笑了笑:“高真人难得下山一回,不打算引我瞧瞧越国风光么?”

高政道:“楚国高楼,能见越园花圃。楚国角芜山,照影越地钱塘江。这越国的风光,还有屈真人所未见么?”

角芜是楚地名山,钱塘是越国第一江。高政这话极谦,几乎是说越国是楚国的后花园,予取予求,任凭宰割了。但事实上却是这个国家,在漫长的历史中,面对楚国的高压,始终保持了独立。

三千越甲,钱塘水师,哪个都在历史里留下过深刻烙印。

屈仲吾笑道:“那就要问高真人了。”

高政伸手一引:“边走边看?”

屈仲吾很见名士风姿,大袖一分,迈开步子:“有劳!”

……

……

锺离炎在屈仲吾那里得到的,是一张罗盘。

指针所向,便是天机真人任秋离的行踪所在,天机所牵。

任秋离自是当世真人算力第一,行踪难测,天机潜藏。可这张罗盘,是楚国大巫诸葛义先的神鬼演天盘!

当然不是那张星占至宝的本物,但有诸葛义先的力量附着其上,虽是分盘,亦能见得本盘之功。

楚国百姓迷信鬼神,官方却不太以鬼神爲尊。无非敕之役之,“山河皆从君意也”。

但楚廷却专门设置了【大巫】这样一个极尊的官位。在楚国的大典祀礼上,其尊序还在亲王之前,仅次于天子。

雄楚历代以来,只有一位大巫。

这位大巫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诸葛义先。这位是当年陪楚太祖一同起兵,打下这巍巍山河的绝世强者。

他继承了古老的蛮荒巫术,却又结合星占,完成了道的“新阐”,并济两道,成爲亘古以来唯一一位“星巫”。

有他老人家出手,压制一个任秋离,实在不是难事。

锺离炎落在群山之中,收敛了气血,掐住了罗盘,脚步虽轻,而斗志昂扬,负在后背的南岳剑,都有些难以按捺。

他只是脾气不好,嘴巴脏,又不是蠢。先前动静闹得大是爲了迅速找到屈仲吾,现在手头有线索了,自然要悄摸摸地干活——

要不然以他锺离大爷的威风,敌人还不闻风丧胆,六千里外就开始跑路啊?

正极速而又隐秘地行进中,猛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清喝——“站住!”

这熟悉的声音令锺离炎一惊,瞬间解下南岳,身如劲弩放弦,化作平地惊电,须臾遁出远空。

但前方高穹骤然拉开一道缝隙,手提天骁的斗昭踏将出来:“还跑!”

锺离炎不着痕迹地把罗盘往后腰一收,冷笑一声,将南岳横在身前:“那具屍体在我手上已经好几天了,你现在才找上门来?是不是也太不灵敏了?”

斗昭上下打量着他:“捡屍体这种事,小兵足矣,你锺离炎多少也有个伍长之才,亲自出马,有点大材小用!”

锺离炎怒道:“老子不是捡,是抢!你有本事就抢回去!”

斗昭很随意地挥挥手,赶苍蝇似的:“区区一具真人屍体,有什么可在意的?斗某刀下不知要宰多少。你先收好了,过几天去找你拿。”

锺离炎勃然大怒,但想了一想,便只‘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等等!”斗昭叫住他:“你现在干什么去?”

“老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关你屁事,你管得着么!”锺离炎骂完再反问:“你又干什么去?”

斗昭擡了擡刀:“当然是逐杀南斗残党,三分香气楼余孽。”

“回吧!”锺离炎一甩手:“你都脱离楚国了!师出无名的,这事轮不着你!”

斗昭乜着他道:“我处理私人恩怨,还要师出什么名?”

“你跟谁有私人恩怨?”锺离炎问。

“当然是——”斗昭话锋一转:“你在追踪谁?”

“没有啊。”锺离炎道:“我最近武道成真,气血太强,闹得慌。实在闲不住,就到处逛逛!”

“都逛出楚国了!”

“我腿脚麻溜,不行吗?”

斗昭‘哦’了一声,作势要走,忽将天骁一扬,怒指锺离炎身后:“任秋离!丧家之犬,还敢放肆!”

锺离炎吃了一惊,何能被人近身却不察?

纵剑回身,提南岳如担山一座,顿显磅礴!

视野中却哪里有什么任秋离?

只有数不清的黑色裂隙,将整片空间轻易分割。附着这片空间的里的一切,就如玉器一般,被碾碎于瞬息!锺离炎亦在此间。

好个武道真人,逢此惊变,不怒反笑:“斗小儿,看来你也意识到差距,开始偷袭本大爷!”

他呼吸动雷霆。

气血上涌,如狼烟之山,高耸云天。

不施其它手段,立足原地,直接以肉身硬抗裂隙——空间都被切开的伤害,却没能切开他的血肉。

他仰天长啸,人和剑都笼罩在沸涌的血气中:“来!南来此剑爲魁,楚国武道第一,大爷赐你一败!”

但在无穷显耀的刀光、和似海翻啸的气血浓雾中,一只手在锺离炎背后的裂隙里探出来,迅捷如电地在他后腰一扯——

“拿来吧你!”

斗昭拿住罗盘,反手一刀,斩开空间裂隙,人亦踏身其中。

裂隙弥合,人已无踪。

(本章完)

第2183章 古老兵墟,十二星神

“狗日的——斗昭!”

“斗小儿!有种别走!你还是个人?!”

“别让本大爷抓到你——”

锺离炎在山林之中破口大骂,滔滔不绝,口水飞溅三千尺。

直骂得群鸟飞、走兽奔,树林摇晃。

这些当然留不下斗昭。

但这一顿酣畅淋漓的痛骂,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天长地久,而是遽止于瞬息。

锺离炎骂到精彩之处,拔身就走,飞向与斗昭相反的方向,嘴角也咧了起来。

他左手往怀里一抄,又抄出一张罗盘来,瞄了瞄方向,加快了速度。

斗小儿抢了个假盘,吃尘去吧!

当献谷兵法是开玩笑的么!

纠缠这么多年了,他还能不知道斗小儿的行事风格?

故意放个假罗盘在后腰,是所谓“虚饵请贼也”——这狗犊子玩意儿,果不是个好东西,上来就偷,就抢!

任秋离当然不会藏在越国境内,无论是高政还是文景琇,都不敢让这种事情发生——哪怕长期以来,南斗殿的确是越国背后的支持者之一。哪怕南斗殿的存续,于越国是利益所在,越国上上下下,也根本不敢就此事作一声。

三分香气楼的【桃花源】,能够成爲套在南斗殿脖颈的绞索。若是不够谨慎,南斗殿也未尝不能成爲越国的“桃源事变”。

据神鬼演天盘所显,这位天机真人最后的气机,流荡在陨仙林外。

也唯有混淆天机、颠倒阴阳、逆乱五行的陨仙林,才能够藏得住楚帝以天子令宣斩的人。

换而言之,在霸国天子表态之后,在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任秋离是无法在现世秩序下生存的。哪怕她号爲“算力第一真”!

锺离炎手提南岳,半点冲疑也无,径往【兵墟】而去。

所谓兵墟,即是仙宫时代第一座仙宫的旧址,是兵仙宫破灭之地。相传兵道之祖兵武,也正是死在这里。远古时代和近古时代的历史,在此産生了奇妙的交响。

毁天灭地的力量,在这里形成了一处无法用数字来度量的历史废墟——

仅它在现世的体现,就是一团方圆万里、混淆所有的巨大墟落,踏入其中,则空间距离都迷失,无法度量其宽广。或称爲“无垠”。

陨仙林的入口,就在兵墟之中。

迄今爲止,兵墟中一共出现了六个陨仙林入口,其中四个是固定下来的入口,早就建立起相关的营地。还有两个入口是随机在兵墟出现,无法测量、不能捕捉。

四个固定下来的陨仙林入口,楚国镇压了其中三个,还有一个由书山所镇。

书山是儒宗圣地,也是一群读书人皓首穷经研究学问的地方,几乎不涉世事。

最早的时候,对于这个陨仙林入口,书山只是名义上的镇压。实际工作都是由暮鼓书院、越国、南斗殿这三方负责。

自长生君被楚天子削去帝号,南斗殿就被剥夺了镇压陨仙林入口的权责。而前几年暮鼓书院又搬迁至祸水,替代了血河宗的责任。书山在此处也就有了更具体的承担。

到如今这个时候,更不会有人敢让南斗殿修士通行。想来那两个随机出现的入口,便是任秋离所求。

兵仙宫的废墟永久停驻在这里,成爲现世地貌的一部分。历史上杨镇的兵仙宫,是他的再创造,而不是对仙宫旧址的修复——兵仙宫也没有可供修复的主体了。

锺离炎对兵墟自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在这地方长大的。在其他人还在摇拨浪鼓的年纪,他那个脾气暴躁的老爹,就经常拎他来兵墟“玩耍”,美其名曰锤炼“勇魄”。

这地方有许多“煞灵”,都是兵煞所郁结,有亡卒之勇,无灵慧之智。游荡四方,择人而噬。但最多也就是【毛神】实力,绝无可能对真人産生什么影响。

与陨仙林相比,兵墟不算太危险,因爲现世的规则,在一定程度上还可以影响这里。唯一算得上凶恶的地方,就是这里凝结了许多古战场的投影。其中一些古战场投影,是锺离炎也不想涉足其间的。

当然,在漫长的时光之中,这些古战场也被探索得七七八八。战场之外,都竖有相应警戒石碑,标识危险程度,以减少人族强者不必要的伤亡——不同古战场的明确分级,是在道历三七二九年的“陨仙之盟”所确立的。不过在此之前,诸方强者也早就有意识地在做这件事情,只是不同势力的划分不同、情报也不同,没有经过整合,稍嫌混乱。

锺离炎提剑入兵墟,如入后花园。循神鬼演天盘的指示而走,迅捷如电。在惊人的高速之中,还藏住气血,收敛剑气,与四处游荡、茫然无知的煞灵错身。

以武道真人气血之强大,他但凡放开气息,煞灵见之即溃。而他一旦收敛气血、隐住真性,这些阴物也完全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身在兵墟之中,很容易失去对时间的概念。

那些游荡的煞灵身上,披着归属于不同时代的残破战甲,它们描述着不同战争里的牺牲……历史在这个时空是错位的,但历史又一再的重演。

锺离炎自握其真,当然无前。

但他那骄傲无前的身影,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

这实在不是一个特殊的时刻,这也不是一处特别的地方。一名将军模样的煞灵茫然飘过,露出被它身形所遮掩的缺口……残垣之后,盘坐着一个白发披肩的男人。

此地距神鬼演天盘所指示的任秋离的大概方位,还有一段相当的距离。

锺离炎的武道真觉,已被铺天盖地的死亡阴影所席卷,他感受到一种恐怖到无法形容的杀气!

而这丝毫不能压下他的斗志!

他第一时间擡起了南岳,这柄号爲“南来当魁”的重剑,爲他的双手所握持,爲他的气血所渲染。

无边气血在他身后翻滚,凭空升起一座血色雄峰的虚影。

武道真人的磅礴气血,在这个时刻被点燃了!

这是此地不曾出现过的,最雄壮的山——更是一座正在爆发中的巍峨火山。

天地之间有无声的爆鸣,那是骨骼高速的撞响,超越了耳识的捕捉极限。

血气炙烈,好似朝阳照雪。

方圆百里之内,所有的煞灵,无论在什么力量层次,包括刚刚飘走的那一只,都在这个瞬间化爲乌有!

但锺离炎的视野里,只有一柄剑——极致淡漠、极致无情的剑。

此剑即爲残酷本身。

如果说【薄幸郎】是淡漠斩情之剑,【朝闻道】就是“天道至我”的剑。

除了道,什么都不要。当然不存在薄情,因爲根本没有“情”这种东西。

薄幸郎尚有温柔缱绻的时刻,朝闻道却从不回头、从不折身,以绝对的冷酷,贯彻始终。

噗!

气血似海分潮,锺离炎仰身而倒。

气息急剧地衰落,七窍飞血未止。

这样的一剑杀过来,在锺离炎捕捉到它的时候,就已经被它所伤害!在锺离炎触及它的时候,就已经被它所击败……甚至是斩杀——若不是在关键时刻,陆霜河擡了一下剑柄。

这就是当世真人之中,称名爲【第一】的杀力!

堂堂武道真人、当世享名的天骄,锺离炎一个照面就倒下了,一剑都接不住!

他一路翻山越岭,横绝南域,斗志满满要擒七杀、斩天机,现实却是躺在地上,鲜血濡面。

陆霜河已经在断壁残垣之中起身,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很公平的交易。我饶你不死,锺离肇甲须欠我人情。”

他一剑压灭了这座正在喷发的血气火山,却根本不在乎这一切,如此冷漠地离开。

“站住!”

在陆霜河的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伱给我……站住!”

那个照面之下就已经重伤濒死的家伙,以剑拄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竟然站了起来?

陆霜河对力量的把握十分精准,他很清楚那一剑足能让斩解锺离炎的所有力量,让这个莽撞的楚国天骄至少三天不能动弹。

可是锺离炎,竟然爬起来了。

从眼睛、从鼻孔、从嘴巴冲出来的血沫,已经将锺离炎的脸,涂抹得乱七八糟。

但他却咧着嘴巴,呼出很是轻蔑的声音:“我堂堂大楚第一天骄,弃道修武而又脊开二十四重,南域武道第一人!我锺离炎,难道会这么轻易地被你打倒?”

他在这轻蔑之中,燃烧出愤怒来:“你若有本事,就宰了我——锺离家,不会欠你什么!献谷锺离氏,不会因爲我锺离炎,欠你他妈的南斗余孽半分!”

他试图把剑提起来,已然通灵的南岳,给了他响应,极力减轻自身重量,可他仍然没能提起。

可他还是恶狠狠地,用流血的眼睛,盯着陆霜河。

陆霜河并不动容。

锺离炎是怯懦还是勇敢,是卑劣还是高尚,这些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提出一个锺离肇甲不会拒绝的交易,但交易在锺离炎这里被否决。那么……

他回过身来:“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你陆霜河的头颅,老子就笑纳了!”

此声嚣狂,而有金光飙摇于天,张扬桀骜。

在锺离炎的后腰之处,猛然跃出来一缕刀光。在刀光暴耀之中,显化出一尊金辉灿烂的身形。

大楚斗昭!

他亦早知锺离炎摆出来的是假罗盘,他亦将计就计,在锺离炎身上,留下了一刀【白日梦】。

于此古老兵墟,白日梦真!

本是爲了在关键时刻,抢夺锺离炎的对手,赢得大楚天骄杀敌的战果——现在也算是关键。

这缕刀光跳出锺离炎后腰时,不可避免会産生小小的冲击。

大敌当前,斗昭没能注意到这点细节,没能完全将这点冲击力收束,也是很合理的。

这点冲击力虽然微弱至极,也足够将强撑自我的锺离炎轰趴,令他难看地脸朝下地摔了下去——啪!摔了个正着。

他不屈的意志被陆霜河忽视,他勇敢的姿态被斗昭所推倒,完全错失了悲情的气质。但他还是艰难的、面朝下而手往上、颤颤悠悠的,在断壁残垣之中,竖起了一根尾指。

“狗日的——”

轰!

在白日梦真的那一刻,斗昭便已经一刀斩向陆霜河。把败犬的咒骂留在泥土中。

斗战金身在白日梦中已经具体,他一现身就是绝对的巅峰。在这般金身嚣狂的战斗姿态里,他天上地下,无所避忌。

身横四野,刀斩六合。他的刀光无所不在!

但陆霜河只是淡漠地看着他:“勇气可嘉。但姜望现在还不能够挑战我。你也没办法例外。”

咔咔咔咔!

以斗战金身爲中心,遍开蛛网般的空间裂隙!

斗昭勃然大怒:“我本来还想留你一条狗命,擒你回去问罪。没想到你这么没有眼力,活着也是浪费资源!”

空间裂隙仿佛成爲桥梁,架连他欲斩杀对手的彼岸。

他携着【天罚】所斩出的千百条空间裂隙,狂妄无忌地杀奔陆霜河。

但他和陆霜河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遥远。

这是空间不能度量的距离!

斗昭果断横刀,无边祸气自陆霜河道身而起。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这【人祸】一刀,他已能斩至对手人生过往。其所经历,结其祸根。天怒人怨,所以天罚人祸。

一刀两式!

但陆霜河从始至终,只给予一双淡漠的眼睛:“我在星月原外见到的姜望,已经强过现在的锺离炎。我在天京城里看到的姜望,并没有被现在的你跨越——何时才是他自觉的极限呢?我真期待。”

他嘴里说着期待,可实在没有情绪。

那无边祸气奔涌而出,自内而外将他倒卷。

在飞舞的白发之中,他只是“啪”地一声,像一块镜子,就此碎灭了,再无余痕。

斗昭迅即反身,要去拿锺离炎身上的神鬼演天盘继续追索——但这只罗盘却猛然爆发华光,接引星光一柱,从古老星穹投射。

竟然星光入兵墟!

在混淆现世、时空移位的兵墟之中,接引古老星穹之秩序,这是何等伟力?必然拨动了现世规则!

在或警惕或惊讶的目光注视下,那接天连地的星光柱中,浮现一尊披甲的强大身影。戴着神秘的青铜面具,头顶有一对弯曲的羊角。

此楚国大巫诸葛义先之役使。

黄道十二星神之……【降娄】!

陆霜河退去,或许正是因爲星神将至。

但凡星光所照,这黄道十二星神都能随时降临。也就是在兵墟这种地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架桥”。

从来只有斗昭目中无人,今天他竟被陆霜河无视。

本该暴怒如狂的他,此刻却表现得十分平静,只对【降娄】问道:“如何?”

这尊星神显然降临了部分诸葛义先的神念,左右看了片刻,才淡然道:“最后的天痕被锺离炎混淆,被陆霜河借你斩断,他们逃进了陨仙林——任秋离的确可以称得上真人算力第一,朝闻道也足够锋利。”

【昨天楚国大巫的名字诸葛孝谦,跟之前起过的海族天骄旗孝谦重了。

爲了保证角色的辨识度,所以修改一下名字,改名爲“诸葛义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