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瞬间在外形上被强行拉开距离的感觉很难受,阿茶端了水进屋也不怎么搭腔,只安静的坐在另一条长凳上,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抬眼偶尔看看赵悦或者向刘氏,听着两人说的话偶尔笑一笑,一如当初一开始认识赵悦时那般安静没有存在感。
好在赵悦是真的喜欢阿茶,不过是转眼间就看出来了阿茶那点心思,现下倒是没有刻意去跟阿茶亲近,只捡着这回去郡城所遇到的趣事新鲜事跟向刘氏说着,并没有提向南遇到土匪的事儿。
一来向南提前就跟赵悦说过了这事要瞒着家里,二来赵悦觉得现在这事已经解决了,以后的话她都会一直陪在向南身边,定然不会叫向南再身陷险境,说了也只是多了两个人跟着提心吊胆罢了,不如不说。
被家里的母亲妹妹无视,向南自我怀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慢吞吞的跟了进来,一边放下书篓一边试图强行刷存在感,“阿茶,娘,我跟阿悦这回可给你们带了礼物回来,可好看了!”
阿茶坐在凳子上浅笑着细声细气的说了一声“谢谢哥哥”,向刘氏就抽空瞅了一眼他刚放下的书篓,然后就直接佯装不高兴的拍了拍赵悦的手背,“你啊你,挣点钱不容易,自己攒着买点衣裳好好打扮打扮,你看看你现在打扮一下多好看啊,何必破费这些个钱买什么礼物。”
向南无语,虽然娘你说的都是对的,可问也不问就确定是阿悦花的自己的钱买的,也太看不起你家儿子了吧?
赵悦笑着扭身从向南那塞得满满的书篓里抱出一个包袱,一边放到桌上打开一边冲阿茶笑了笑,“伯母却是误会了,这里面好些礼物都是阿南新结交的两位朋友送的,他们知道阿南惦记家里的母亲妹妹,送别的时候就特意送了这么些个礼物。”
“阿茶快来看看,这里面还有我专门给你买的纱裙,跟我这套很像,以后我们俩一起穿了出去,别人肯定得说咱们是姐妹。”
赵悦当初买纱裙绣鞋甚至发带这些东西都下意识的想到了阿茶,因此直接拿了两套,一直放在包袱里就是准备回来送给阿茶。
林渊那份礼物应该是他姐姐准备的,东西不算贵重,但是都很精致讨巧,一看就是刻意为女儿家准备的,比如银饰铃铛发带以及压裙子的饰品之类的。
这些女儿家的东西甚至还十分体贴的都准备了两套,另外的一份就看得出适合的年纪要大一些,是些滋补品。
至于周子才那份则要简单粗暴得多,一方砚台。
不过这砚台却不是向南用的那种一二两银子的劣质货,却是都城文渊阁出品的,至少得二十来两白银呢。
当然,向南不知道啥文渊阁,只觉得这砚台看着好看顺眼,是砚台里的帅哥小鲜肉那种级别,摸着也是舒服。
赵悦若是一柄刀剑弓矢叫她辨认她还能依靠品质猜出个大概价位来,可这些东西她就一头雾水了,两人收得坦然,倒是叫周子才挺高兴的,觉得阿南这是真心把他当成知己朋友了。
向刘氏听说自己花钱买的也就是些郡城特产肉干以及那一套给阿茶的裙子,其他的都是儿子朋友送的,这才没再心疼钱了,反而兴致勃勃的跟家里几个孩子一起看起了礼物。
这些新鲜玩意儿,有的向刘氏年轻时夫君尚在时倒是见过,可更多的却是见也没见过。
“这个可真香啊,里面那个是什么?这是要挂在哪里的么?”
阿茶见到有礼物,也放下了手上的簸箩,拉着凳子坐近了一点,此时拎着一个精致的镂空双套环满眼好奇的把玩着。
这个球状饰品很是小巧精致,外面是两个转来转去都能套成一个重叠圆球的花瓣状镂空半球,阿茶拿手指戳着移开,里面最中间就会有东西叮铃作响,声音不是很大,听来只觉得清脆悦耳不会嘈杂。
阿茶好奇的闭上一只眼睛把脸贴上去使劲往里面瞄,恰好闻到一股淡淡幽香从里面散发出来。
赵悦也伸手戳了一下,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好像是压裙子的吧,挂在腰上,我好像看郡城街上有女子挂类似的在腰上。”
“那走路岂不是要一直响来响去?”
连去偷偷干点坏事都要被人发现。
赵悦觉得隐约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点点头,还是向刘氏好笑的一手摸一个姑娘的脑袋,“那些养在闺阁中的小姐走路讲究的是莲步轻移,走路最严格的要求便是除了小腿以下迈动,便是大腿的晃动幅度都不能太大,因此若是有人挂了这样的东西出门晃得叮当作响,那可是要被人笑话的。”
向南看家几人自顾自聊得正欢,深觉自己作为家里唯一个的男子,这是遭受到了性别歧视啊,只能默默收拾好书篓拎着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每天都有人打扫,向南摸着竹编的凉席,顿时舒服得长出一口气,直接摊煎饼似的趴到了床上,脸贴着凉席使劲吸收上面传来的冰凉感。
等躺得凉席发热了向南这才重新爬起来,该从书篓里拿出来放好的书籍全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到书桌上,周子才送的那方砚台以及林渊送的狼毫也都拿出来该摆的摆该挂的挂,最后是苗大人送的棋盘棋子。
向南摆弄了两下,也都暂且收了起来。
好像每次都是他收别人的礼物,即便是林渊跟周子才那里他都送了自己连夜雕刻的木雕,可那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儿,即便挑选木料的时候尽量选了稍微贵一点的,左右也就花费了几十个铜板。
虽然向南看不出来两人送他的临别礼具体值多少钱,可少说也得有个几百一贯的吧。
也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无论如何也要用心的送两人一份合心意的礼物。向南心下打定主意,一边拿出本书翻开准备趁着现在空闲就先看着。
苗大人说得很有理,开阔见识真的能让人受益无穷,向南自己都感觉到了,这回答卷的时候他写文章,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思想上的局限性。
比如明明想要写写具体北方某种地形地貌该如何对应解决,可他完全不知道那边某处的地形地貌究竟是怎么个长相,便是当地的植被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这也导致了他这回写的文章在可行性上有了种构建在虚无缥缈幻想上的不真实感。
说实话考完之后向南对于自己能否考中心里是一点谱都没有,总觉得这回悬乎,可考完了再担心也没用,向南惯会自我安慰,只现在就继续更勤奋的努力看书学习,只待明年再继续去考。
至于养家之类的,且先县城里找个账房的活也行,听说他现在莫名其妙成了泽陂县算术第一人,想来要真娶做账房,哪怕现在手上还没有账房先生的文凭,应该也能有人要。
向南把以后的路都想通了,此后也准备安安生生的就在家看书顺便照应家里田地,然而几日后向南却是没料到家里居然突然来了一个……
呃无法形容的客人,总之就是向南想都没想到对方居然真就跑来找他了,还莫名其妙的拉着他非要收他做学生。
好吧,若是这位稍微靠谱一点,凭着那翰林院侍讲的名头,向南说不定就要立马跪倒在他面前抱着大腿仰头大喊“师傅~”。
当时向南正挑了刻意晒干的干粪上山给旱地里的庄稼追肥,七月正是庄稼开花结果的关键时期,若是营养跟不上,那长出来的果实定然是要打折扣的。
又因为吴越郡今年风调雨顺雨水充沛,只需要施加干粪埋在庄稼根部旁边,干粪就能在湿润的土壤里自行化开成为养分融入土壤进行二次分解,最后被庄稼根系所吸收。
若是在雨水不够充沛的地方,这时候就不得不挑了茅坑里的粪水上山一个窝子一个窝子的浇灌。
向南挑完几堆干粪倒到土里,觉得差不多了这就放下粪桶拿了锄头开始弯腰跟向刘氏一起埋粪土。
赵悦前几日回家之后就昨天过来了一趟,说是要趁着最近天气稳定进山打猎,这段时间都来不了了,只叫向南他们别担心。
阿茶带着狗大在前面蹲在地上拔草,施肥之前必须得将杂草拔除,要不然施下去的肥力都要被生命力比庄稼顽强的杂草给抢了去。
因着有茂密的苞米杆子做遮掩,向刘氏也不怕阿茶晒黑了,只让她别着急,等到他们埋粪埋到阿茶进度那里了,向刘氏就提前一点距离放下锄头去帮忙拔除。
蹲着拔除最折腾的是腰,阿茶蹲累了就弯腰拔,等后来直接跪在地上甚至坐在地上拔,狗大躺在一边的阴凉处偶尔抬头看一眼地里的三人,再抽着鼻子在空气里不知道闻着什么。
向南恶趣味的觉得说不定狗大是在闻这不新鲜的干粪到底香不香。
对此阿茶十分不满,直接白了自家哥哥一眼,“我们家狗大可从来不吃那些埋汰物,小时候比哥哥还聪明呢。”
好吧,小时候被一只狗超越过的向南乖乖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