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就真躲到嫁人那日。
盛卿卿倒真无所谓自己嫁给谁,她并不想飞黄腾达满身富贵,只要对方是个能静下心来好好过日子的人便是,这话她也同孟老夫人说过。
等嫁了人,她这个表姑娘就和孟府关系不大,跟孟珩就更是如此了。
可天不遂人愿,这日盛卿卿抱着纸墨去孟老夫人院子的路上,被孟娉婷的丫鬟喊住了。
那丫鬟身形轻灵,还藏在暗处,小声叫了盛卿卿之后便告诉她,“今日大将军来给老夫人请安了,盛姑娘晚些时候再过去吧。”
盛卿卿恍然道谢送走孟娉婷的大丫鬟,站在原地有些犯了难。
不去,费了孟娉婷的好心。
去吧,盛卿卿真不想再惹孟珩不快。
很显然,不知为何,但她盛卿卿的存在就是对孟珩的一种冒犯。
盛卿卿想了一会儿,才道,“我们去花园里等一会儿,他事务繁忙,请安想必不会待太久的。远远看见他前脚走了,咱们就后脚过去外祖母院里。”
青鸾应了是,抱着纸墨陪同盛卿卿到花园里,收拾了个尚算隐蔽的地方暂坐了下来。
盛卿卿抬脸眺望两眼,正好能看见孟老夫人院门的房门,才放了心,低头抽了张纸叠起纸船来。
青鸾左右看看,道,“这儿景色真不错,园子可真大,怎么都没人来呢?”
盛卿卿低头专心致志地折纸,随口答道,“咱们出来得太早了,等下午光景,我记得三舅母便很喜欢在这儿喂鱼赏景。”
“那位呀。”青鸾点头,“她对姑娘还挺照顾,送了不少东西来呢。”
盛卿卿闻言抿着嘴唇轻轻笑了,同平日里对外人的笑容不太一样,“那她是个好人,她喜欢的地方果然不错。”
青鸾跟着点头,干脆也帮着盛卿卿折纸船打发时间,主仆二人埋头折纸,将抄经的事情暂时给抛到了脑后。
孟老夫人倒真不是很介意盛卿卿是否每日都准时准点地来她院中,更何况今日她引以为豪的宝贝孙儿先一步来给她请安呢。
孟珩虽然对其余人不假辞色,在孟老夫人面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有问必答,除了略显冷淡、少了亲昵之外倒也还算融洽。
只是日上三竿,明明连着准时到孟老夫人院里的那个人却一直没出现,孟珩往门口看了两眼,多少透出点烦躁来。
“对了,”孟老夫人在旁悠悠道,“那个江陵来的丫头,我听娉婷说你不太中意?”
孟珩收了视线,顿了顿才答,“她那样的,怎么嫁人?”
梦中的盛卿卿来汴京确实是为了嫁人,但梦里她挑的夫家可相当不怎么。孟珩在梦里看“自己”捏鼻子忍了,想想后来盛卿卿的下场便想立时砍了她的“未婚夫”。
……也不仅仅是梦里那位未婚夫,光是想想盛卿卿嫁人,孟珩胸腔里的黑火就能一路烧到他五脏六腑。
盛卿卿要嫁人?嫁什么人?什么人有资格娶她?
这天下,有什么人能——
“教教便是了,丫头聪明,学得快,又生得好看。”孟老夫人缓声道,“她无父无母,嫁得好了,对孟府也有帮助。”
孟珩掐断自己的念头,克制着情绪没开口。
“你要是真不喜欢,我让人找处院子将她送过去住便是,说起来既不是借住孟府,你也不必见到她。”孟老夫人又劝,“也就这一年半载的事,我算好了,最迟明年这时候,肯定已经将她嫁做人妇。”
孟珩沉默半晌,只说了两个字,“不急。”又停顿了一下,他复又添上几个字,“也不必搬。”
孟老夫人有些愕然,“你不是不喜欢卿卿那丫头?”
“卿卿——”孟珩下意识地跟着喊了盛卿卿名字,猛地反应过来截住自己话头,紧皱着眉深吸了口气,“祖母,我稍后还有事,改日再来看您。”
孟老夫人有些没反应过来地哎了一声,才无奈地点头道,“注意些身子,别太操劳了。”
孟珩二十五,眼看着就要二十六了,却一直身边没个女人跟着照顾,孟老夫人说不动他,也头疼得很。
孟珩略一点头,起身行礼便往外走,临出门时看了眼时间,心中冷笑,火大得很。
——天天来这院子的人,偏偏今天就不来了?不就是不想看见他?
孟珩心里暗潮翻涌,脚下走得飞快,从孟老夫人院子出去便要直奔正门,半路却突地听见一声笑,顿时便停下了脚步。
他足足注视了盛卿卿十年,别说她笑,就连她呼吸一口气孟珩都辨认得出来。
孟珩打小也是孟府里长大的,四下一望就朝着花园的方向而去。
他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像只灵巧的猛兽绕到猎人的背后那般,借着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遮掩穿梭于园中,很快找到了正在池畔亭中和人说笑的盛卿卿。
孟珩定定望着一无所察的盛卿卿,又想到梦中大多数时间他都只能这么束手无策地望着她,她哭她笑她生她亡,他永远只能在旁……无能弱小地看着。
盛卿卿为了避开他,大约在那儿已经停留了不少时间,主仆二人身边放了一小堆叠好的纸船。
孟珩用脚掌碾了碾地下松软的泥土,指尖微微发烫起来。
这不是梦里,而那是活生生的盛卿卿。
他想做点什么。
……他能对她做什么。
这个念头在孟珩的脑中乍一闪现便扎了根,他看着盛卿卿小心地捧着一堆纸船顺着亭边的台阶往下走,逐渐靠近水池,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于是孟珩悄无声息地从林中走出,向盛卿卿的方向靠了过去。
要对盛卿卿做什么,孟珩其实并没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