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绵泽面上露出微笑,似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长公主当初嫁与侯府为妾,是定安侯亲自在太上皇面前请的旨。只如今……定安侯是要朕撤回太上皇当即的旨意,还是定安侯悔悟了?”
他不轻不重的话,并不狠戾,却字字如刺地蜇在陈大牛的身上。陈大牛晓得这个皇帝其实一直恨他当初让他妹子为妾,还三跪九叩入府,就是想让他丢一个丑。
说起来,他不是一个轻易服软的人。
但此事属实是他欠赵如娜的,男子汉大丈夫,认错何妨?
也未想那么多,他臊红着脸,沉声道:“陛下,当初是臣鬼迷了心窍,不知长公主贤德温厚,慢待了她,如今臣夫妇二人和睦恩爱,臣实不忍长公主受此屈辱。”
“你待如何?”赵绵泽声音又是一沉。
陈大牛知他怒气未消,一咬牙,低下头去,“臣当初是做错了,自愿领受军杖五十,罚俸一年的处罚。但为免长公主受辱,请陛下拟旨,取消臣与文佳公主的亲事,便恩准长公主为臣正妻。”
他言语间的悔意并无半分遮掩,纵是赵绵泽恨他,但妹妹到底已经是他的人了。如今的情形看来,她早已胳膊肘弯了,一心向着她这个夫君。
赵绵泽沉吟片刻,叹一口气。
“定安侯知错能改,朕亦为之动容。为此,罚俸一年就免了罢。至于军杖五十,明日午时在奉天门外领受,众臣观之,以儆效尤。”
斩钉截铁地说完,他深幽的目光明明灭灭,语气却又缓和不少,“但定安侯有一言极为有理,我天朝上国的长公主若是为妾,实在贻笑大方,不仅丢朕的人,也丢我大晏的人。传朕旨意,赐菁华长公主为定安侯正妻,累加一品诰命夫人。”
陈大牛双目一亮,如蒙大赦般,兴高采烈地叩拜。
“多谢陛下成全……”
他的话未说完,赵绵泽便皱起眉头,又道:“然文佳公主亲事,是太上皇亲许,朕初涉政事,不能不体太上皇之用心。故而,文佳公主与定安侯的亲事不能作废,许文佳公主为定安侯平妻。”
按《大晏律》中婚律来讲,一夫一妻乃律制不可违。也便是说,律法上并无平妻之说。之所以称为“平妻”,只是盖上一顶冠冕堂皇的帽子,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妾室,入了侯府,见到主母,还得执妾礼。不过称呼上好听一点,对得起高句国王而已。
“陛下……”
陈大牛抬起瞪圆了眼,看样子仍是不愿,可赵绵泽飞快地打断了他,皱起俊俏的眉头,五爪金龙袍的袖口微微一拂。
“定安侯不必再议,此事朕做主了。”
这一道赐婚,于赵绵泽来说,不是为了他陈大牛,而是他能够为菁华做到的极限。要知道,大晏与高句国联姻那是有太上皇旨意的,堂堂大国不能出尔反尔。一个平妻已是降了文佳公主的格,但好在能以天朝长公主不可为妾的理由搪塞过去,若是连婚事都毁约了,那等同于大晏自打嘴巴。
陈大牛看着他沉下的面色,还要再说,余光却扫到赵樽淡淡看来的眉眼。心里一激,到嘴的话他活生生咽了下去,不得不跪地领旨谢恩。
从奉天殿出来,文武百官一道往宫外行去,陈大牛四周看了看,走到赵樽身侧,与他并肩而行,脸上还有一层阴晦之色。
“俺大老爷儿,连娶亲之事都做不得主,属实窝囊。老子真不想做这劳什子的侯爷了,不如领了俺媳妇儿回去种地,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