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大选因太后身子不适免了, 皇帝特许本年秀女可自行婚嫁。
敏仪对此连声道幸,毕竟挑选秀女的时候正是她为了翼遥的婚事忙碌,若两件事再撞到一起, 她一边预备着婚事, 一边挑选着儿媳, 实在是要叫焦头乱额了。
不过眼见年下了,敏仪也暂且将儿媳妇的事放下,专心操持起年里事宜来。
倒是宋知欢饶有兴致地问过弘晖和弘皓小哥俩想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
弘晖小哥哥已经是个沉稳的大人了, 跟着雍亲王办差,脸皮也越来越厚,择偶标准也早已经宣之于众, 此时屋子里不过宋知欢、弘皓、修婉与他四个人,闻言倒是沉吟半晌,道:“儿内心还是盼着未来福晋能与儿举案齐眉、两厢和睦的。”
宋知欢听了猛地笑了出来, 道:“你这不难,天下女子有哪个不盼着与夫君感情深厚的呢?只要你额娘挑选儿媳时睁大了眼,挑个品性不错的便是。”
弘晖微微一笑, 道:“儿也是这样想的。”
又道:“儿今日还有一件事求阿娘。”
“哦?”宋知欢挑了挑眉, 道:“难得啊, 说吧,什么事儿?”
弘晖笑道:“近日阿玛命儿看的文书颇多, 累眼, 儿想着从您这儿求两尾金鱼带回去。”
宋知欢听了畅快一笑, 道:“我说你这小子惦记上什么了呢。等着——”
说着, 她起身下地, 走到碧纱橱内当地一张梅花高几前, 那上头正摆着个外绿釉梨花枝纹、内白瓷青花的敞口大瓷盆, 内养着八九尾三寸左右长的小金鱼,眼睛鼓鼓的,扇子一样的大尾巴,一身透亮的橘红鳞片,很是活泼。
柔成见宋知欢挽了袖子,忙捧一个小捞网来奉与宋知欢,又有辛夷快手快脚地将一个定窑白青花纹敞口浅底盆儿过来,宋知欢往里捞了两条鱼,又拣了些水草、鹅卵石扔了进去,命弘晖道:“这玩意儿你也养过,好生喂着,活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弘晖笑吟吟亲自上前接过,仔细看了看,一面将瓷盆捧出去递给跟来的人,一面对宋知欢笑道:“本是为了两尾金鱼,还白白让阿娘搭了个定窑瓷器,实在不该。”
“这算什么。”宋知欢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坐回炕上,饶有兴致地盯着静静坐在一边的弘皓,问他:“我们皓儿想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呢?”
弘皓认真想了一会儿,道:“要与儿志趣相投。”
“那可难了。”宋知欢哀叹一声,“难不成还要去道观里捞人不成?”
“阿娘说笑了。”弘晖轻笑着道:“京中信奉道教的人家虽不多,却也正经不算少。那些人家里和皓儿年龄相仿的姑娘也大有人在,婚事是不难,只是怕日后皓儿和新妇相对而坐,清谈论道,娶回来的却不像是媳妇了?”
他微笑着看向弘皓,话语中不乏打趣。
弘皓却是兀自镇定的样子,“打理家事,管家、嬷嬷都可以;孝敬尊长,我自己就可以;绵延子嗣,无论妻妾都可以。妻者,齐也。我的妻子若与我没有共同爱好,未来的几十年人生中又有何意思呢?”
弘皓听的一愣,随即无奈苦笑两声,看向弘皓的温暖眼眸中透着些包容与艳羡,他自幼便知道:自己是阿玛的嫡长子,日后要承继家业。如今阿玛另有打算,他日后的担子可能更重,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用如弘皓一样任性的标准挑选未来的嫡福晋。
宋知欢对此心知肚明,只对弘皓道:“你武额娘今儿不是要考较你功课吗?早些过去吧。”
弘皓抿了抿唇,沉默地起身,对着宋知欢行了一礼,道一声:“儿告退。”转身离开,不忘略带歉疚地看了弘晖一眼。
弘晖对此并不在意,宋知欢却道:“他是小孩子心思,你别在意。”
“阿娘。”弘晖看向宋知欢,笑容温和斯文,“儿自幼便知日后的福晋若能与儿志趣相投,便是万幸。若不能,也只求她恭敬、孝顺、端庄、本分,别无他求。”
宋知欢沉默半晌,长长叹了口气,忽然倾身伸手摸了摸弘晖的大脑门,“好孩子,别太苦了。”
说着,语气忽地一转,颇为兴奋地道:“崽儿,吃糖不?桂花蜜糖哦~”
“阿娘。”弘晖用一种十分包容的目光看向宋知欢,眉眼含笑却不容置喙,“您要减少食糖,太医叮嘱的。”
“呵,迂腐!”宋知欢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看这个才十几岁就已经活的老头子一样的小少年。
转年开了春儿,天气晴暖,各家贵女争奇斗艳,赏花宴再次成为了各家主母最喜光临的地方。
敏仪再次出山办赏花宴,广邀上届秀女中与弘晖年龄相仿的名门闺秀,总不出八大姓之间,明眼人都知道这位雍亲王福晋打的是什么主意。
便是这样明目张胆了,也并无性情矜傲的夫人闺秀对此表达不满,毕竟雍亲王深受万岁爷看重,雍亲王世子福晋的头衔可是块香饽饽,不知多少人惦记着呢。
和玉年岁渐长,已到了订婚的年纪,日后免不了在京中贵妇圈中走动交往,此时一早早被华姝打扮一番。
见她身着藕粉色织锦圆领氅衣,内搭立领素花玉色衬衣,氅衣的胸前、腰背处都绣着折枝玉兰,松松挽着的两把头上只绾了一支雕琢精美的云纹白玉扁方,耳边是用细长金丝缀着的黄豆大小的红宝石,虽不算大,但颜色质地纯净通透,颜色殷红如血,明眼人一看便是上品。
她颈上又挂着一顶颇为精巧的錾灵芝纹金项圈儿,下悬一块通透莹润颜色姣好的芙蓉玉锁,笑容温婉柔顺,亭亭玉立于敏仪身畔,眉眼间蕴着满满的温柔,如轻风拂面,三月迎春,不起眼,却很令人舒心。
当即便有与敏仪相熟今日被请来做客的云夫人笑着打开了话匣子,“二格格出落的愈发好了,瞧这温柔娴雅的姿态,也不知哪一家有那个福气,得此佳妇。”
敏仪拉着和玉的手,见她脸颊泛红怯生生地样子,便笑着叱云夫人道:“哪来的破落户,我们家丫头脸皮薄,你这样说,可不得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