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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没有理睬,他捡起一块骨头仔细查看,发现这种骨骼应该密度极大,和其他动物的骨骼重量相比要大很多,而且质地坚硬,上面似乎还有不知如何产生的条纹。他抬起头想再观察一下全貌,却发现紫色的荧光已经越来越密集,不知从何时起,空气慢慢变得稀薄。

“你们有没有感觉...”他回头,可是说出下一句的时候已经艰难无比,“空气...”

他想要剧烈地喘息,这个坑根本不是什么封闭环境,可是此时空气像浓浆一样粘稠,如同腐蚀性的强酸渴望从他们身上扒去些什么,他们痛苦地掐住喉咙,想摆脱掉已经产生重压的衣服,可是脱去后才发现这种压力是空气本身所给予的。

他们已经无力再逃出坑外,手电都掉落在地上,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紫色的萤火飞溅,像是暴雨一样密集,“上尉”猛地睁大眼睛,以为自己看见了幻觉。

以下必然是他平生见过的最触目惊心的画面——

那些白骨自己移动着,一开始只是几根,后来就变成了一阵又一阵白骨的浪潮,无数的骨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它们在排列!”他很想喊出来,可是做不到。

从头骨到肋骨再到尾骨,每一根骨头都没有在错误的位置,而更惊悚的是,它们缓缓地凭空而立,一场近乎与祭祀般的神迹呈现在他们的眼前,那期间是浩瀚时间所致的神圣。此刻这些骨骼就站在他们的面前,随之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渐渐可以看出她们有了女人的体态,却都是蛇的尾巴,但这是不完全的,身体上许多部位都还能直接看见骨骼,皮肤就像一层简陋的遮布。她们一开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上尉他们,只是先看向洞口的方向,那里有一束照进来的光,她们仰着头,眼睛里似乎有荧荧的紫光,如同一种虔诚的仪式,又似乎产生了一种长眠后疑惑的姿态。

事实上她们的器官都还没有成形,但这是早晚的事情,随着那些头骨的转动,空洞的“眼”的位置面对着上尉,他已经无力再做出任何行为,只是在最后的一瞬间想起了一个这颗星球上,这个文明的古老神话。

美杜莎的凝望。

“012号操作员,请参考实验室准则,提前做好相应准备。”

012号是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听了无数遍的机械女声响起时,他刚刚戴上护目镜,一切都按部就班准备就绪。走上三楼的时候二楼头顶的感应灯顺次熄灭,漫长的走廊两侧,脚边亮起四十五度向上射出的弱光,晚上不怎么会有人。而这样一路走过去,就能够看见七扇厚重的金属门。这是国内级别最高的生物实验室,一共四层,呈悬挂式结构,从外面看过去只是一幢略显灰色的建筑。一层藏着污水处理和生命维持系统,只有二楼才是主实验室,由七个实验室组成,二层与三层之间藏着密密麻麻的管道,联通三层的过滤系统,四层是空调系统。

012号通过身份验证,走上三楼,他已经脱去了正压工作服,今晚他是最后离开实验室的,所以应当是他去检查一下各个系统的运行,并将其中一些系统进入休眠。

空调系统一切正常,室内温度27.4c,输送水压正常…计算机正在为他进行一系列检查,机械的女声一遍遍读出冰冷的正常,进度条缓慢地移动。

他看向手表已经是凌晨。漆黑的主控室里没有窗户,只有计算机的光芒和成百上千个闪烁的信号灯照亮了他的脸,他不无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开始想一些毫无边际的事情。

零号实验室是设备最尖端的一个,常年用来做最棘手的项目,白天的时候实验室的负责人程义运来一份标本,没有通过会议就直接送进了零号实验室。

“系统一切正常,正在检查实验室加密情况。”

012号操作员瞟了一眼屏幕。他回想起零号实验室的上一个项目不是还没有结题么...

就在此刻,一个突兀的红点跳入他的视线之中,紧接着,他满眼都被红色覆盖。

“警报!零号实验室未加密关闭!”

过了五秒钟。

“警报!第二层加密锁系统正在遭到入侵!”

“警报!第二层温度控制系统已被入侵!”

……

012号操作员不知所措地坐在主控室中,苍白的脸在此起彼伏的红光里闪烁,他在这里工作了三年,每晚的检查就是例行公事,从没真遇到过什么情况。

他立刻强行集中自己的精神,主控室在三楼走廊的尽头,没有窗户,他首先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出去。

不管来者何人,无疑是二楼遭到了某种程度的入侵,而他只有走二楼才能下去。可是谁有意图并且有能力入侵这座实验室?

这时警报声都已经过了预警期而逐渐停止,只有一盏盏红色的灯不停闪烁,他从未感到如此安静,自己的呼吸声这样清晰。走廊里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也许就是入侵者,他觉得自己应当去面对。

可是此刻他的脑海还是灌满绝望,面对一个可以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攻破这一整套系统的人,他真的不堪一击。

可是那声音的移动很缓慢,像是积木在地板上摩擦,他一直等待着,最后都以为自己已经在某种未知中被杀死了。他睁大眼睛猛地眨了几下,因为他好像是看到了几点紫色的光,像是萤火虫。

他站起身来,环顾了四周想抄起什么防身,但既没有称手的武器也感觉似乎用处不大,他还是自我安慰着提醒自己的境地——这样一个人闯进来目的必然是实验室或实验室中的某些东西,和他本身应该怎么也扯不上关系。

说白了,他不过就是个雇员。

这样一想自己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他壮着胆子走出主控室,漫长的走廊,脚灯以斜向上四十五度的光照出一点视线,可是学了十几年生物的012号操作员怎么也不敢相信此刻自己看见的画面——一具白骨犹如诈尸一般立在走廊的另一个尽头,它正在移动,缓缓地改变位置,每一次使用它那种本不该属于死物的力量时,都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所以零号实验室的入侵者,就是零号实验室里的标本么?

一种出于本能的恐惧与极大的疑惑让012号两难,他在一瞬间站回科学的立场,这种“复活”应该是某种人类目前未知生物的未知行为,难怪这份标本会被直接送进零号实验室。

一种力量驱使着他进一步观察,他发现从侧面看,这具“骨架”其实不短,这个不短是在它本身直立又在地面匍匐的部分,虽然他现在不知道匍匐这个词对于它而言是否准确,可是光线条件好的上半身确实呈现出无可置疑的人类姿态,那些紫色的荧光依然存在,环绕在骨架的旁边,他再次定睛,这次他确认了它呈现奇异姿态的原因——它的脊柱之下是顺滑的一体结构,以一种骨节的环绕来站立,他倒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