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也很难相信这个借口,可能不出一个星期就会有大量的舆论压力。而且我们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会直接向东部发动战争...”
上将点头,他按住了博士的肩膀:“米尔什博士,这些天辛苦您了,这些事情是我需要考虑的,不是您接下来的工作。”
博士把手放在将军的手臂上,将军虽然有些老了,但手的力量还是精准。
“我们都为了某些事情而战...我不是宣扬什么,博士,但我希望您能明白...”
“我理解。”博士说。
“好,那接下去蛇骨就拜托了。前线现在开始由我接管,一旦有任何新的信息我会第一时间送到您手上。现在那里是安全的,回去看看家人吧。”博士知道,将军指的是他的家乡,目睹灾难和思念“家”在任何时代总是会串联起来。
博士转身准备离开了,将军看见他在男人中称得上矮小的身材,微弓的背脊,头发也开始有一些花白稀疏...他还有一个七岁的儿子。
“将军...”博士忽然转过身,他的笑容有一些害羞,“您知道哪儿有卖蜘蛛侠么?就是那种手办,我儿子特别喜欢,今年他生日我没能在家里,想带一个回去给他补上...”
将军忽然有一些恍惚,视线里博士显得不大挺拔,他的身后,一面巨大的星条旗竖立在门上。
苏祁醒来时听见了雨声,是安静的,这让他想起了在镇上的日子,他在那里面对着昆仑山,生活了十六年,听过无数场雨。
可是现在的雨声不同,是纯粹且沉闷的,不像在镇子上,雨砸在窗户和空调的合金板,还有路上的一些金属,比如十年前那种枯瘦的自行车、小河边上的盆子,以及走得蹒跚的老人,听起来像一首熟悉多变的交响乐。
他暂时放下了雨声,想看看自己的所处,于是决定让自己从躺下的状态中起来,可这个行为却出现了障碍——在他的意识中,自己已经完成,但是在现实体验上,这个动作并没有发生。
于是大脑中的意识开始自动为他填补画面,他瞬间离开了那个封闭的处所,置身于一座陌生的城市中,他试着环顾一圈,发现无处不是耸立的高楼,并且它们都长得一模一样,呈现极长的几何块状,通体的玻璃能够极好地反光,在暗光下呈现出晶莹的深蓝色。
他想在那些高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可是现在雨太大了,在这个意识中,不合理的事情是允许发生的,所以沉重的雨水打歪了光线,他在玻璃中的影子歪歪扭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切目的和意义都消失不见,只有大雨在城市里流过。
这时一个声音撞进他的脑中,是一个女人发出的,他的意识顿时有了焦点,可总感觉像是躲在墙角偷听一样。
他只听见了一些零碎的词:“没有”、“不能够”……
事实上,并没有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但这个讨论在模糊意识中本身就没有意义,可是准确地来说,他接收到的是一个概念——这个概念是“否定”。
接着概念转化为了那些意指“否定”的词语。
然后又出现了第二个声音,或者说是第二个概念发出者,苏祁开始想象,这是两个女人,一场隐蔽的对话。新的概念是关于“死亡”、“疑惑”的。
他明知道自己没有听到,可是那种明确的感觉却胜过听到。
这时前一个说了一些“多次”、“考虑”,苏祁一下子还不能将这些概念串联出一个意思,他在高楼之间踱步,想要寻找到对话者,可感觉每处都长得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强烈的触动作用在他身上,像是电击一样的麻痹感,从脑部向下延伸...他顿时倒地,翻滚着抱紧自己的头。
雨下得越来越大,胶着的雨水抓住光子不放,世界的画面像无数次反射的镜子,一层层收缩到苏祁的身上,他看见那些玻璃在一瞬间全部爆裂开来,平地而起的高楼都化作了玻璃的烟花...
他嘶喊不出声音,他觉得自己疼得就快要死掉了,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这时又一个概念传了过来,这次是一个意指完整的句子,只是声音宏大,像是神谕从天空降临,笼罩住整个世界,在苏祁的听觉中不断冲荡。
“他发现我们了。”
这座城市已经被毁灭,苏祁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完全醒过来。
“别急,现在头晕是正常的。”苏祁的视线还不清晰,但听到了楚林的声音。
“你是不是...放了什么东西?”苏祁感觉自己正在一个摇晃的空间中,四周几乎无光,他靠在身后的金属上,头疼得要命。
“你说水吗?”楚林低语,“确实加了一些弱效的镇定剂,你喝不出来的,现在应该已经全部被分解掉了。”
“为什么?”苏祁愤愤地说。
“让你好受一点,不然你会太紧张的。”
苏祁的视线已经基本上恢复,但是光线太暗,他只能模糊地看见,他们处在一个狭小的封闭空间,而且这个空间正在运动。
“我们在车上?”苏祁询问。
“一辆货车的车厢里。”声音传出时苏祁才发现原来还有第三个人,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她在另一个角落,正朝着楚林的方向,她简单地做了介绍,“林上尉,楚长官的副手。”
此时楚林正在车厢尾部,两扇合金门中间留着一小道缝隙,仅有的一点光线就从那里进来,他对着光线向外看,一会儿后回头对苏祁说:“之前的运输方式简直就是送死。”
苏祁想起来了那辆大巴车的爆炸,几十个人瞬间就没了。
“谁要杀我们?”
楚林伸手示意苏祁止住:“现在还不能告诉你,这个信息目前对你仍然是机密的。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我们还在运输当中,但是换了种稍微安全些的方式,你可以自己来看看。”
苏祁在颠簸的车厢里往后趴,对准缝隙向外看,原来那道光是后面的货车照过来的,现在正是黑夜,一些雨水溅射到了他的脸上,让他想起了刚才那个诡异的梦。
“这样的货车一共有十辆。”楚林说,“每年这个季节会有一批木料从你们镇上运送出去,现在其他的车厢里装的全是木料。”
苏祁点头,他的脑子还是混沌的,如果没有这点镇定剂或许自己真的会紧张死,他从没那样接近过死亡,而且是这么残酷的方式。
这时他猛然想到:“苏紊在哪里?我得和她在一起。”
他望向楚林,楚林铁着脸,没有说话,他向那边爬过去,可是中途被那个女人拦住:“她走了另一条路。”
“不行,我不放心,你们难道放心?我得和她在一块,你们不是说,我们对‘它们’来说很重要的吗?”苏祁想要挣脱,可没想到那个女人的力气并不小,她也是一位军人。
“苏祁。”林上尉低语,“她是安全的。”
听见她的声音苏祁安静了下来,他太累了,而且思考的时候伴随着剧烈的头痛。
“你们也不要以为现在就是安全的了。”苏祁和林上尉同时看向楚林,他的眉头紧皱,“面对这样的敌人,就再也不会有安全的时候了。”
“有什么问题?”上尉问。
“你听。”
其实苏祁早在梦中就注意到了,这些雨声早已化为一种潜意识,被他的大脑拿来装饰他的梦,它们猛烈地砸在货车的合金板上,像是箭矢一次次冲撞盾牌。
“雨这么大?”苏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空间对声音有一些放大,他从没听过这么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