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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时降水量有20毫米。”楚林说,“这是我估计的,但绝对已经超过了16。”

林上尉屏息。

“也就是说,现在很反常地出现了暴雨。在这种天气里,能见度已经不到5米,而且...”楚林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于对讲机的东西,“传输信号受到了一个很明显的干扰。”

“它们还在跟着我们?”

一个尖锐的声音呼啸而来,苏祁被惯性拽着撞到车厢前,车停了,楚林示意噤声,他伏在缝隙边,周围只有大雨的声音。

一道光左右晃动了四次,在缝隙上时隐时现,楚林推开了厢门,车下的男人手里端着手电。

“制导导弹。”男人说。

楚林匍匐着,他在大雨中眯着眼睛:“哪一辆?”

“三车。”

楚林一惊,连忙挥手,林上尉拉起苏祁就往车下跑。

“找掩护,会吗?”楚林把手按在苏祁的肩膀上朝他咆哮,不然在大雨中根本听不清楚。

林上尉拉起苏祁往一个方向跑,楚林在原地等待着。

苏祁朝前喊:“怎么回事?”

“我们被袭击了。”上尉脸色沉重,“而且在进城之前,我们把你安排在了三车,后来楚上校把你送到了五车。”

苏祁跟着上尉拼命地跑,左前方的雨幕中有亮黄色的闪光,像是一座小灯塔。

上尉往他手上使劲:“别看,那个就是三车。”

另一个更加尖锐的声音传来,它像是撕裂了空气,苏祁被上尉一把按倒,那枚导弹在离他几乎只有一米的空中掠过,打在了他身后的墙上,顿时火光冲天,他刚一起来就被爆炸产生的冲击破再次放倒。

借着爆炸的光亮,他看清楚了周围原来大概是一个居民区,但是现在一个人都看不到,那枚导弹直接冲进了一栋房子的楼梯口,破碎的墙皮被炸到空中,很久才落下来。

后续的导弹在这时射入区域,苏祁瘫坐在地上,看见一条灰蛇一样的轨迹,摇晃着在雨夜中穿行,最后撞在另一辆货车上,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货车掀翻,油箱发生爆炸烧起了大火,他看见驾驶室里跳出一个身影,上半身的半边几乎已经没了,身上全是火焰,他在大雨里奔跑,然后跌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慢慢地没了动静。

苏祁说不出话来,他看见剩下的货车已经全部被炸毁,一片火光冲天映着这些让人亲切的楼房,数不清的人在火焰里挣扎,像是一场远古的祭祀。

他想起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一个词——炼狱。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力量,他回头看到楚林正试图把自己抬起来,他尽力配合,站起身后被拉到一个小路的隐蔽口,上尉跟在后面。

苏祁回头,看见楚林只能用一只手,他的左手上,血已经流到了手指,一滴一滴混着雨水落下来。

“碎片扎进去了。”楚林说。

上尉赶过来,楚林示意不用,他用牙把内衣扯下一段,随便在手臂上绑了一段。

“林,记住你的任务。”

上尉的脸上全是雨水,她看着楚林说:“我一直记得我的任务。”

“确保‘蛇信子’的安全。”

长久的平静中,城市又只剩大雨的声音,一些猩红的血混在雨水之中也没有淡化,只变作了水墨状的形态,苏祁闻到了空气中混杂着铁锈、腥气、潮湿的味道,还有一股焦味,他不敢想下去。

“它们为什么会有制导导弹?”上尉还是给楚林重新绑了伤口,楚林这次没再拒绝,因为血一直没止住,那个伤口可能已经深到骨头。

“这是我们的导弹。”楚林咬着牙说,“红箭-10,光纤制导,射程12公里,在打击前可以通过光纤随时改变轨道。它们入侵了我们的军事区,破译了大部分的装备系统。”

“没法拦截吗?”苏祁问,这些他并不懂,但是他印象中这样的东西应该只会出现在屏幕上,在他的眼前是永远不会出现的,即便有,也会有一套完备的系统从检测、预警到拦截一体完成。在他认知的世界里,生活在这个层面上的稳定始终是理所应当的。

楚林晃了晃那个对讲机:“一些频段完全被阻塞了,现在我们除了眼睛根本没别的办法知道有导弹打过来,还怎么拦截精确制导导弹?”

苏祁低下了头,他现在还止不住战栗,脑海中那些导弹还在狂轰滥炸,它们撕裂货车和楼房不费吹灰之力,如果打在他身上,他会瞬间就不存在了吧?那些货车还在燃烧,大量的汽油从它们破碎的油箱里流出来,在满是血水的水泥路上蔓延,就像一幅巨大的图腾。

这让苏祁想起了那个梦,到底是梦么?他看得出神,以至于没有听见黑暗中隐幽的危险信号,像蛇的伏击,真正的致命只有那一下。

直到楚林抱着一只手臂跃起,用肩膀沉沉顶上苏祁的后背,苏祁感到一个巨大的力量把他推到了一边,一口气被生生打断,在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火光在他和楚林中间爆开,他最后的视线里,那颗光纤制导导弹拖着漫长如尾的白色光纤,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还有冲天的火焰,楚林在爆炸的火焰中扭曲的脸、林上尉声嘶力竭的呼喊...一阵滚烫的气浪扑面而来,苏祁摔在水泥路上,已经分不清身上是雨是血。

“他、疑惑、身份。”

“肯定。”

苏祁的眼睛跳了一下,意识开始逐渐恢复。

“处理。”

他趴在路上,四周只有火焰的微光,爆炸产生的烟雾太重,大雨都无法清理,他在地上匍匐了很久,觉得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可还是想要爬起来。当他一使劲时,右腿传来穿透般的剧痛,灼烧感接踵而至,这条腿从未这么沉重,他硬把头转过去看,才发现膝盖上一块已经血肉模糊,石子和粉尘像颜料一样和着黑血镶嵌在一起,在最深的一道口子里,他隐隐看到了一处灰白。

也许就是他的髌骨。

“轻。”

他把额头支在地上,却感受不到积水和碎石,那些声音像在梦中一样,直接略过耳朵冲进他的脑子里,他再次用力,这次终于把自己的身体翻了过来,他尝试忘记自己的右腿,只用头去观察一切。

还是大雨、烟雾、火光,再无其他声音,楚林和上尉在哪里?

“轻。”

真的有人在对自己说话吗?为什么只是一些破碎的词语?

他闭上了眼睛,这次只用意识去观察,很意外地,世界变得清晰简单起来,一副模糊的画面呈现在脑中,他花了一些时间辨识,忽然发现这就是自己所在之处的地图。

他希望再进一步,一些新的线索出现了,有一个点在画面中跃动,越来越明晰,这是什么意思?忽然间他想起了在后山的时候,苏紊对自己说的话——

“脑子里...像是有一张地图...你能不能感觉到一些‘点’?”

“像是一个雷达。但是地图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