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办起来,她又总是操心这边担心那边,忙叨了近十日,才办妥当。
宴会在升平楼办,赵岫亦在邀请之列。
只是他一来,席间的命妇娘子们便不自在,气氛凝滞,说不出来的诡异,杨舒桐只好请他先回福宁殿等她。
月上中天,赵岫打发小太监去瞧过,说是宴会将散,赵岫便往升平楼去接杨舒桐。
哪知,宴会确散,然杨舒桐还与几位娘子在说笑,一见赵岫进来,都跪着与他行礼,杨舒桐不满地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赵岫赶紧叫几位娘子起来。
众人知道赵岫来接杨舒桐,于是各自告退,结伴出宫。
两人从升平楼回慈元殿,月白如银,无人讲话。
赵岫忽然想起,幼年宫中亦有许多宴会,母亲在时,常带他去,但他闲不住,不时便要跑去四处疯玩,往往满头大汗时才回宴上。
席间人多,他在众多女眷大臣中四处搜寻,想着母亲今日穿着甚么颜色的衣裙,找到之后,如有了标靶,心中眼中俱是母亲温柔笑颜。
后来去酒宴,席间明争暗斗,再无人等他。有时他在人群中穿梭,身边空无一人,抬目间尽是虚妄。
如今,他转头瞧了一眼杨舒桐,她今日盛装,颊边点缀着一弧珍珠,是他抬去给她的,她在库房里挑了许久。
登帝那日,他着厚重衣冠,踏过百官目见,也曾扪心自问,走入此间,到底为何。
是为了百姓苍生得一广厦庇身?是为了褪去往昔不堪苟且偷生?是为了摆脱命运禁锢得济天下?或者,只是随波逐流分一杯羹?
那时,他以为自己是为了苟且偷生,也是为了分得天下一杯羹。
如今他头顶莹莹月色,手中牵着揽揽明月,脚踩银白月影,忽然明白,他这一生,匆匆掠过千事万物,只是在寻一处归所。
他在等弱冠这年,淳祐初年冬日,杨舒桐携午后暖阳,拂去他满身冰雪,牵着他的手,淌过冰冷的金明池水,教他如何抛去手中梧桐落叶,带他去慈元殿饮一盏姜茶。
浮世几多,从前遍体鳞伤,尽在她手心一一抚愈。此后,他不再生只有来处,去亦有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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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赵岫在慈元殿批札子,杨舒桐在他对面看书。
赵岫忽然停笔,问了一句:“衣衣,你为何喜欢我?”
杨舒桐抬头望向他,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时,摇摇头。
赵岫凝眉,“不喜欢我?”
杨舒桐又摇头,咽尽口中糕点,呷了一口茶,“不知道我喜欢你什么。”
赵岫更苦恼了。
杨舒桐放下书托腮思索,良久之后道:“初见时,你一身美丽皮囊,但是眼神太犀利,我怕极了;后来…后来,阿岫就像是如今我手中这杯白水”,她指尖偕着一小巧茶杯,她随意一拨弄,茶杯在她手心转了一圈。
赵岫望向她,她轻笑一声,说:“食之无味…”
尾音拖得长长的,赵岫心中乱打鼓,她总喜欢这么欺负他。
杨舒桐见他面色不改,心道,现在长大了,骗不过了。
“阿岫如同杯中白水,食之无味,弃之怜人。”
赵岫叹口气,不语,低头翻手中札子。
杨舒桐饮尽杯中之水,“置之清透,日日难离。”
彼时秋至,雁过慈元,振翅之时,扑棱棱地响。
赵岫推窗探头,在窗棂边捡到了一片轻羽,杨舒桐提壶在院中浇花。
赵岫手中拈着那片绒羽,回头瞧见杨舒桐案上她方才翻过的一本《战国策》,随手将手中之物夹进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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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岫的生辰在深秋,梧桐叶落,飘零落水。
杨舒桐隐约记得母亲说过他出生时,朝阳方起,艳冠东方。
赵岫那日下朝回来,见杨舒桐已在慈元殿门口候着,深青五彩翟纹公服,额间贴着一颗圆润明珠,却梳着莲花冠,斜眉高扬,姝色无双。
待他走近,她附身来亲了他脸颊一下,牵了他手进殿内。
身后一众宫人不敢抬头。
进了殿,她又拉着他往内室梳妆台边去。
她帮他取下头顶重重的通天冠,妆台上有一方连枝纹匣奁。
杨舒桐按着他肩膀落座,打开那方匣奁,取出一物,是一顶白玉莲花发冠。
杨舒桐迎着他目光为他冠于发间,又从她妆奁内取来一支白玉簪,插入他发间。
一时瞧去,耀眼一笑:“公子冠白玉,遗世而独立,此间无双,天宫无两。”
赵岫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抬手触及白冠,问一句:“当真好看么?”
杨舒桐俯首一吻,“好看,好看极了,再无人能比阿岫更好看。”
“阿岫,生辰快乐。”
赵岫重重点头,缠着杨舒桐又索一吻。
杨舒桐心中转过几个弯,郑重道:“此冠是,沅……是婆母托我母亲,给阿岫留下的及冠之礼。”
赵岫睁大了眼睛,从椅子上弹坐起来,“母亲?母亲留给我的?”
杨舒桐恐他哭,拉了他手轻抚,“婆母应是知晓时事难当,仓促之下只来得及打了冠,阿岫如今长大成人,功绩天下人人敬贺,婆母若在,必是极高兴的,阿岫今日不难过…….”
赵岫却极快地冷静下来,将她搂进怀里,“我不难过,你不必焦心,我只是高兴。”
杨舒桐长舒一口气,埋头在他怀里,“阿岫来这世上辛苦了,必要活到长长久久,享尽世间万福。”
赵岫轻快一笑,“那还要辛苦衣衣,与我一道。”
杨舒桐亦笑:“一定,阿岫之邀,万水相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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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字数终于扬眉吐气啦~
这篇快完结了,该写的都写完了,感谢各位喜欢我们阿岫和衣衣。
应该明天还能写一章?
番外想看啥嘞?还记得他俩的女儿叫啥名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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