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位准继母相处得不说多亲近,还算融洽。
叶青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好妈妈,说话直,脾气冲,做派雷厉风行,她推着赶着信奉知足常乐的夏胜利,硬是将一家中型餐厅,一步步做成了广云数得上的大酒楼,夏家有现在这般好光景,她起码占一半功劳。
这样一位女强人,对几个孩子偶尔显得关爱不足、苛责过多。但有一点叶青做得特别好——那就是最大程度的,一碗水端平。
对叶青,夏知蔷一直是敬佩的,只是天生不亲近,又发生了那些事,关系到顶也只能这样了。
她刚踏上台阶,就听叶青在身后说:“阿渊他……最近是不是去找过你?”
夏知蔷身形一定,过了会儿才转过来,点头说是的。
“阿姨先替他说声对不起了,”叶青走近了些,“是我没管教好他。”
“不是不是,怪我没处理好。”
叶青摇摇头:“很多事都怪不到你身上,我心里清楚的。阿渊有自己的注意,我只能尽量管束,争取不打扰到你和小冯的生活。”
话到这里,夏知蔷抿抿唇,便说自己要上楼去睡了,叶青只留了一句:“知知,往前走的时候就不要再回头看。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你们早点要孩子吧。”
心里有事,夏知蔷慢悠悠地洗好澡,愣神坐在床沿摘项链。
不知是胖了还是怎么,婚戒戴着总觉得有些紧,加上做蛋糕之前总得记着摘下来,夏知蔷嫌麻烦,就去配了个白金链子,把它串着挂在脖子上。
稍不注意,她绞了缕发丝到链子缝隙里。她用力扯了扯,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
某个醉酒熟睡的人,闻声便坐起身来帮忙。
冯殊手臂端的很稳,指尖灵活细致,没几下就将缠绕着的发丝解救了出来。
看了眼项链上的戒指,他随手将夏知蔷被弄乱的头发整理好,全拨到一侧肩膀:“挺会想办法。”
“怎么还没睡着?”夏知蔷记得,冯殊是那种喝多了就只想安静睡觉的体质。
“有点饿。我下楼去煮碗面,你先睡吧。”
饭桌上他光顾着应付亲戚、喝酒,没什么机会动筷子。
也没胃口。
夏知蔷灵光一闪:“猪油拌饭吃不吃?”
两人轻手轻脚来到一楼厨房。
猪油是现成的。
夏胜利用的都是市面上最好的猪板油,经由小火反复熬制,最后加点盐巴和花椒,凝固成型的油膏白润滑腻,香气扑鼻。
在晚餐剩下的白饭上撒了点水,放微波炉中叮了一小会儿,夏知蔷刮了勺猪油搁在冒着热气的米饭上,等它自己融化渗透。
她踮脚去够上面橱柜里的调料。
冯殊嘴角挂着笑,靠门框上看了女人忙碌的背影许久。见状,他主动贴上夏知蔷的背,手一伸,轻轻松松就将要的东西找了出来。
他没有马上递给她,手臂仍高举着,另一只手则环住她的腰,眉毛稍稍一抬,唇色润泽,醉意朦胧的眼底浅波流转,几乎是在明示了。
像个耍赖要糖吃的小朋友。
夏知蔷急着用东西,二话不说踮脚狠狠啄上他的唇瓣。求仁得仁的冯殊仍不松手,低下头追着她的嘴碾转,渴望更多纠缠。
无奈地背过身,夏知蔷放任他在自己颈窝上咬来啃去,继续手头的事情。
淋上几滴老恒和的酱油豉油,又撒了把香葱,猪油拌饭便做好了。
她将两碗饭直接搁在橱柜台面上:“没找到猪油渣,凑合吃吧。”
冯殊问:“就在这儿?”
“对啊,”夏知蔷随手搬了个椅子坐下,尝了一口,满足地舔舔唇,“我小时候还趴板凳上吃过饭呢。”
冯殊在冯老太太身边长大,不管是深夜还是清晨,都能吃到梅姨精心准备的餐食。这种略显狂野的速成食物,他没试过,在厨房吃饭,更没试过。
拌匀,他挑了几粒米入口咀嚼了下,眉头跟着微微上扬了起来。
“你以前经常吃这个?”
“嗯,很小的时候,长身体嘛,晚上老饿,我爸就给我做这个吃。当年不像现在,什么都有,到了夜里能找出点猪油和白饭就不错了,但还是觉得很香。等生意越来越忙,有时候,我爸回家都半夜了,我还要缠着他做一碗猪油拌饭,不吃到不睡觉。后来他去了省城,回家很少,再后来……家里就不止我一个小孩儿了。有一回米饭不够,还要两个人分,我没吃饱,大哭了一场,搞得我爸和叶阿姨很为难。”
夏知蔷扒了两口饭:“现在想想,挺不懂事的。”
冯殊不这么认为:“吃东西是其次,你当时应该只是想要他多陪陪你,只陪着你一个人最好。小女孩缺乏安全感,对依赖的人格外有占有欲,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夏知蔷一怔,旋即评价:“冯医生的共情能力很强哦。”男人不置可否地笑笑,她又问:“你这样,很累吧?”
“怎么说。”
“这种能力,说白了就是消耗自己温暖他人。遇到事不自觉就得跟着人家经历一遍喜怒哀乐,对方高兴你也高兴,对方难过你也难过,越是面对在意的人,共鸣就越深,有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快乐着你的快乐,幸福着你的幸福’,想想就很辛苦。”
冯殊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直看到夏知蔷筷子都不动了,才说:“你的共情能力也不差。”
“嗯?”
“不是谁都能体味到这种‘辛苦’。”
夏知蔷歪过头:“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