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兵至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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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了鄜州一战的大批罗汝才的战利品之后,刑天军便不再沿途靠着行掠就粮了,一路上只加紧行军,并且绝不袭击沿途的县城寨堡,除非是在遭遇当地乡勇拦截的时候,才动手击溃他们,顺路捎带些容易对付的庄堡抑或是沿途扫荡一些为祸地方甚重的杆子的营寨,以此来获取军中所需的粮秣物资,维持着军中人马的消耗,基本上保证了没有出现粮秣断绝的情况。
不过既便如此,如此转战期间,刑天军上下无不都要受到这种长途行军的辛苦,特别是他们时常要选择一些僻静小道行进,便更加重了行军的艰辛,加上刑天军军纪森然,沿途不许劫掠普通百姓,刑天军的兵将之中还是滋生出了一些不利的情绪,一些人不知道肖天健要带着他们走向何处,也开始吃不了这种长途行军四处转战的辛苦,队伍之中在他们离开陇州的半个月之后,开始出现了零零散散的逃兵。
对于这些逃兵,诸将皆十分痛恨,要求追杀这些逃兵,但是却被肖天健劝阻,肖天健也没有太过为难这些逃兵,只不过是派出斥候追上他们,将器甲索回,便放走了他们。
对于军中出现的这种情况,肖天健也开始警惕,仔细思量了一下之后,他还是拿定了主意,对于这种没有毅力跟着刑天军走下去的人,肖天健决定不强留他们,在路上趁着宿营期间,他便直接告知麾下的兵卒们,如若他们不愿跟着刑天军吃这样的苦的话抑或是不愿离开故土的人,给他们一个选择,只要他们留下刑天军配发给他们的器甲,便可自行离去,他绝不留难于想要离开之人,最初在宣布这件事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军中选择离开的人多达二百余人,对于这些选择离开的人,肖天健也践诺,没有留难他们,而这些人大多都是到陇州之后跟随刑天军的新兵,而在此之前的老兵却绝少出现选择离开的人员。
但是绝大多数人却都选择了坚定的跟着肖天健走下去,毕竟长途行军风餐露宿虽然十分辛苦,但是好歹跟着刑天军在绝大多数时间,还是可以吃饱肚子的,这一点在如此乱世之中,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情了,所以许多人明白,跟着刑天军,他们有活下去的可能,只要离开这个队伍,他们生存的几率便会非常低。
近两个月的长途行军,刑天军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两日以上,往往都会选择一个庄子,一击而走,所以虽然他们这一路上也做了几票,但是基本上却没引起官府的重视,即便是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要么是派兵来追剿刑天军的时候,刑天军也早已离开了当地,要么是干脆就没敢派兵追击刑天军,如此一来,根本没有让官军抓住围剿他们的机会,而这一路上的小规模的战斗不但锤炼了军中将士的作战能力,同时也淘汰掉了一批意志并不坚定之人,使得刑天军上下显得更加精干了一些。
当然他们长途行军期间,肖天健也并未疏忽对麾下兵将的操练,每天照旧只要没有紧急情况出现,早晨起来之后,还是要进行一两个时辰的训练,然后才开饭拔营启程,所以刑天军将士的士气并不低落。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句话说的相当有理,刑天军在离开陇州之后一路行来,有人选择了离开,也有人选择了投入刑天军之中,对于这些投军之人,肖天健照旧只收强壮老实之人,绝不裹挟大批流民随军行动,以免引起官军的重视,这么两个月下来,除去逃兵之外,他们的人数不降反升,新兵营的新兵数量达到了一千人左右,加上一千五百战兵和数百辎兵、工匠、女眷等,刑天军总人数还是超出了三千多人,直逼四千人的规模。
这还是肖天健严格控制的结果,如果不是他始终坚持的话,仅仅是这一趟走下来,将沿途的流民都裹挟入他们军中,他相信刑天军基本上也能跟李自成他们差不多了,可以很轻松的收拢起过万甚至数万的流民。
而这一趟在陕西境内的武装大行军,也更加坚定了肖天健原有的想法,陕西经过几年时间的饥荒兵乱之后,早已是残破不堪了,他们途径的许多地方,干脆已经成为了无人区,沿途可以说是饿殍布满了道路两侧,许多地方的树皮几乎都被彻底剥光,被饿急了的流民吃了下去,而野菜根本就不用去想,就连许多地方的草根都被饥民们挖光,填了肚子,而一些饥民实在是找不到吃的,便去挖观音土充饥,结果几日之后,便会腹胀入鼓,倒毙于路边,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比比皆是,数不胜数。
没法活的老百姓于是便开始结众为盗,四处劫掠,更是让地方不靖,使得原本可以种田的老百姓,也不得不弃了家园,远避他乡,最终成为了流民中的一员。
而陕西日下虽然还说不上赤地百里,但是却也经常会出现走出一二十里,连一个人都看不到的情况,途径的许多小村落,都成了废墟,除了野狗在废墟中时隐时现,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有时候为了找个向导,都要让斥候前出很远,才能找到,如此情况,如果想要在陕西境内立足的话,实在不是一个上上之选。
而这一路走下来,刑天军上下将士们也都看到了家园的残破,一边是痛心不已,一边却有暗自庆幸,如果他们不是入了刑天军的话,那么现在路边倒毙的那些尸骨之中,很可能就有他们一个,所以跟着肖天健走下去的思想也就更加坚定了一些。
肖天健走在队伍之中,寒风不断的刮过他的面颊,有如小刀一般割得皮肤生疼,转头四望一下,刑天军的兵将们无不都是一脸的风霜之色,迈着沉重的双腿缓缓的行进于山间的道路之中。
几匹马从队伍前面扬起了一片土尘,奔入了刑天军的队列之中,来到了肖天健的面前,马上一人翻身跳下战马,对肖天健施礼道:“属下司徒亮参见将军!”
司徒亮在投入刑天军之后,先在新兵营呆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毕竟他是贺家的家丁出身,本身军事素质便远超过普通的农民,加上司徒亮很是用心,在新兵营很快便脱颖而出,不久便被石冉看中,将他调出了新兵营,补充入了斥候队中。
而司徒亮本身就骑术很是精湛,做个斥候根本就不在话下,在刑天军上路脱离高迎祥和李自成之后,这一路行来,屡建战功,并且在短短一个月时间之内,便积功晋职为副队将,很快便和李凌风并称做斥候双虎,成为了肖天健所看重的爱将之一。
“前方情况如何?”肖天健摆摆手让司徒亮免礼,对他问道。
“启禀将军,前面就是韩城县境了,我们此行再往前走,便可抵达山覭乡,据咱们最近的是个叫姚家里的地方,有几百户人家,我等没有发现官军的迹象,今晚咱们可以放心在姚家里一带扎营!据说韩城县里也没有太多官兵,只有不到五百官军驻守,对咱们没什么威胁!”司徒亮立即答道。
肖天健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么长的路走下来,他们总算是走到了黄河边了,那么接下来他就要率部离开陕西境内,进入到山西境内,未来将要迎接他们的是什么,肖天健也不敢轻下断言,但是他还是笃信,他的决定并没有错。
因为这段时间来,他从各方收集来的消息中得知了几件很重要的事情,围困陇州城的高迎祥和李自成,最终还是没有能攻克陇州城,歼灭贺人龙所部的官军,反倒是在围困陇州两个月之后,被左光先率领一部官军赶至陇州城附近,激战一场之后,李自成大败而逃,高迎祥随即也撤围而去,朝着陕西东部方向逃去。
而洪承畴也终于解决了凉州府的兵变之事,开始转过头,率领两万多官军,自凉州府东进,矛头直指向了正在陕西境内各地作乱的各路义军,而他的第一个目标,据说便盯上了高迎祥和李自成这股义军。
高迎祥和李自成撤了对陇州之围后,并未捞取到太多好处,只是将陇州城外的庄堡一扫而空,几乎使得陇州城外赤地百里,在被左光先击败之后,他们继续西进,突袭了平凉府不克,转而掉头东进,在凤翔府一带汇合了老回回、八大王等路义军,再次声势大振,转而南下直逼周至、户县等地,并且进逼西安府,对西安府构成了威胁。
肖天健听罢这些手下收集来的消息之后,笑了起来,高迎祥李自成他们闹得越厉害,便对他们刑天军越是安全,相比高迎祥他们那些义军来说,刑天军这三千多人根本就引不起官军的注意,那么变为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创造了更好的条件。
而眼下的情况看,事实也确实如此,陕西境内的各路官军都开始朝关中一带汇聚,那么接下来如果肖天健记得不错的话,高迎祥他们在陕西折腾的日子也就不会太长了,以他的记忆,这年底各路义军便又要重返河南去了!
“很好!司徒兄弟辛苦了!今晚咱们就在姚家里一带宿营!”肖天健在听罢了司徒亮的回复之后,和手下付德明等人稍稍碰了碰头,便决定了当晚宿营之地。
第三章强度黄河
刑天军用了两天的时间,终于还是抵达了黄河岸边,虽然他们这么多人不可能隐藏行踪,可以肯定的是据守韩城县的官军一定会收到他们进入韩城县境内的消息,但是据守韩城县的那些官军却压根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只是紧闭了韩城的四门,坚决闭门不出,至于这路突然出现在韩城县境内的乱军,他们根本没敢出城挑战,而是抱着乱军只要不攻打县城,他们就只当没看见的思想,听之任之。
这让刑天军的行动便更加便利了许多,肖天健也难得的下令让刑天军在韩城县以北的山覭乡一带休整了几天时间。
这倒不是肖天健心疼部众们,才让他们休整的原因,而是他们现在已经抵达了黄河岸边,下一步便要渡河进入到山西境内,而黄河却成为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道天堑,使得他们不得不停止了前进,就地在山覭乡黄河边休整几天时间。
虽然天气到这个时间已经很冷了,夜间更是到了几乎可以滴水成冰的地步,但是黄河却因为一直处于流动状态,所以除了岸边有些薄冰之外,河面根本没有封冻起来,故此如若想要渡河到黄河东岸的话,唯有使用船只才能将他们摆渡过河。
望着眼前这滔滔而过的黄河水,肖天健不由得也有些无力的感觉,人在大自然面前,显得是那样的羸弱,这一路行来,在路上他们也遇上了不少河流,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能依靠着自己军中的工匠,就地取材搭建起浮桥供刑天军渡河,某种程度上,随军工匠已经被肖天健当作工兵营使用了,而这些工匠之中铁匠木匠齐全,数量也相当不少,干这种事情可以说轻车熟路,使得肖天健初步的搭建起了一个工兵营的框架,而正是有了这些工匠的随军行动,也极大的保障了随军辎重车辆的可用程度,使得刑天军随行的车辆沿途可以得到很好的保养维修,才使得他们在携带大批物资的情况下,得以长途行军使用。
但是眼看他此行目的就在对岸,可是面对着滔滔的黄河水,他们却不得不停下了脚步,面对宽阔湍急的黄河,即便是随军工匠,也没法在这里短时间之内搭建起一座浮桥,供刑天军渡河之用了。
和诸将商议之后,也没有更好的渡河的办法,眼下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就地在韩城一带驻扎活动,等到再过一个多月,天气更加寒冷下来,黄河河面结冰,他们再行渡河进入山西境内,另一个就是就地开始搜寻附近上下游可供摆渡的船只,集结起一批船只后,摆渡过黄河,进入到山西境内。
思量再三之后,肖天健还是选择了后者,越来越多的消息表明朝廷已经开始调集更多兵马入陕清剿各路义军,他们刑天军到达韩城的消息肯定会很快传送到陈奇瑜抑或是洪承畴耳中的,他无法估计出这些朝廷大员会如何抉择,如果盘踞在韩城一带时间一长的话,且不说这里不容易解决长期粮食供应的问题之外,一旦引起官府注意,派大批官军来剿的话,他这一次东渡黄河入晋的打算就可能会因此破产,所以他思量再三之后,还是决定尽快渡河入晋,离开陕西这块是非之地,而据他后世对历史的了解,最多到年底之前,各路义军便会在大批官军的围剿之下,再次被逼出陕西境内,重返河南,如此一来,正好为他在山西站稳脚跟,吸引走大批官军的注意力,这也是他之所以选择入晋的最重要的原因,一旦在此拖延下去的话,很可能使得他原定计划全盘被推翻。
想清楚这些事情之后,于是肖天健只得一边派人严密监视韩城县城中的官军动向,一边尽数将手下的斥候派出,分做两组,沿着黄河沿岸朝着上下游搜索,将凡是可以供人乘坐的船只,皆尽数收拢到大营东侧的河边集结。
不过刑天军也并没有采取武力强征黄河边的船只,凡是发现船只之后,令麾下斥候们都要和他们温言相商,拿出一些钱来支付给这些渔民,租用他们的船只,每条船按照大小不等,征用期间每日不管做不做事,皆给银五钱或者二两不等,如果这些渔民还替刑天军招来更多船只的话,那么每人还会给予一些奖赏。
如此一来,刚刚看到刑天军的这些渔民们开始还对刑天军十分恐惧,纷纷走避,但是有人在将信将疑如约将船只划到刑天军驻扎的林皋村岸边之后,却真真正正的从刑天军那里领到了银子,于是消息通过首批应募的渔民们迅速的便在周边黄河上传开,使得原本心存疑虑的一些渔民船工才开始相信这支义军确实不同于其它军队,说话是算数的,于是这才开始纷纷划船朝着林皋村一带驶来。
在这年景,黄河上的渔民日子同样不好过,常年行船于水上,还要受到各种酷吏的盘剥以及当地恶霸的欺负,所以比起种田的老百姓,他们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能一天赚个几钱抑或是一两银子,对他们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所以当听说这支乱军果真出钱租用他们的船只之后,许多两岸的渔民便划着他们的小船闻风赶来。
就在肖天健率部到达韩城县黄河边的第五天的时候,在林皋村外的黄河边上,已经黑压压的聚集起了百余条各式渔船,基本上已经可以满足他们渡河的需求了。
而刑天军的行动对于韩城县的官员们来说,除了担心之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韩城县本身虽然归于西安府同州潼关道所辖,但是因为韩城东临黄河,偏于陕西东面一偶,本身并非兵家必争之地,而从崇祯七年初,大批变民军再次入陕之后,陕西境内的各处官军奉调随陈奇瑜征讨变民军,使得韩城县周边官军的兵力更加空虚,以至于在他们得知一支数千人的乱军突然间出现在韩城县境内的时候,第一个想的不是如何去剿灭他们,却集体一起决定采取鸵鸟政策,关上城门来个闭门不出,至于这路贼军想要作甚,就由着他们在城外闹腾去,只要韩城县城不失,他们便算是有功了。
当得知这支贼军在黄河边大肆召集船只的消息之后,城中官员们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贼军既然搜罗船只,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贼军并没有打算在韩城县境内多呆,而是要渡河到对岸去,那么这对他们来说,可就是一个好消息了,贼军渡河过去最好,那边就是山西布政司管辖的地方了,那么该头疼的就不是他们陕西这边的官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