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别的地方都找不到你啊。”
她之前去了赌场,说人不在在帮里。
“你的毕业典礼参加完了?”
她点点头,慢慢从包里拿出那张证书,卷着红色丝带。他拿过来摊开看,看了半天上面的毛笔中文,觉得挺有意思:“还挺好玩。”
“我最后一次穿校服了,所以我们一起照张相吧。”她把相机拿了出来晃了晃。
宋定看着她的模样,他其实很喜欢她穿校服,单纯脆弱地被庇护在学校,社会上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女学生就可以像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宋定的身份不宜照相,他脱口而出:“好。”
后来找了门口的小兄弟,他没碰过相机。常安细心教她,两个人就在那棵树下迎着太阳照了一张,歪歪扭扭。
“余笙邀我去海伦茶厅玩,还有铜家弄,那边是飞行员的家属区,我没去过,想去看看。”
他揉揉她头发:“去吧,穿校服去?”
她点点头,“还想再穿最后一天。”忽然叫住回去的他:“宋定?你要干这份工作多久......”
虽然知道他有不得不为之的难处,但宋定在黑帮一天,他和她的来往就不能光明正大地摆上台面,这是事实。
他面色为难,常安又释然笑了:“你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或者晚一点罢了。”她要走了,“你站好,我单独给你拍一张。”
宋定忽然有些烦躁:我不喜欢拍照。
话未曾说出,常安已经帮他拍好了,她得逞地挥了挥手,表示你去吧去吧。
常安去唐家找余笙时,唐太太穿着件老式旗袍坐在沙发上打毛衣,旁边坐着她的小姐妹们,几个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夏日炎炎,唐先生回来吃饭,被西瓜吸引住,借着看报纸的间隙跑来坐坐吃西瓜。
“小笙在楼上看书呢,姑娘先坐坐。”唐太太让保姆把余笙叫下来。她是温温柔柔标准的的江南嗓音,问:“留不留下来吃午饭呀?”
常安才刚点头,从楼上过来厨房地保姆当即拍了拍手张大了嘴:“太太你不知道,今早我洗碗的时候,家里玻璃哗啦哗啦的响啊!我还以为刮台风了呢,把我吓得!凑头一看才发现是架飞机——”
余笙也下楼来,闻言顿了下。
保姆在干活,厨房里水门汀碰撞着锅碗瓢盆,和着她时高时低的纳罕,“——怪了怪了,以前他们航校训练也从这经过,没见过飞这么低的,好像都要撞上来了!”
唐太太的小姐妹们凑在一块叽叽喳喳。
“别是来找人的吧?现在的小空军们忒不老实了!”
“他找谁不会到地上联络啊,天上胡乱看什么,那不出事吗?”
“哎呀,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嘛!”
“这就是他们的优势,别说飞行员,现在小学生们都主张自由恋爱,不要长辈插手。我们这些老人家呀,左右是管不着了。”这话是教书的唐先生说的。
余笙和常安面面相觑。余笙闹了个大红脸,匆匆吃完饭拉她出了门。
常安一直憋着笑:“戴进这一番低飞加上特技,你姨妈家保姆又要身心不宁,担心玻璃够不够厚了!”
余笙差点跺脚:“常安,你变坏了,这都是跟谁学的!”做状要去挠她的痒,两人你追我赶,太阳伞都跑歪了。
闹腾着出了一身汗,两人又聊到毕业后的打算,一个要远渡重洋参加留学考试,一个要参加大学教育的应试。
“你什么时候去日本?”
“接到通知是下个月叁号,我六月底就出发了。”
“我收到了杭州师范的通知,说是七月五号。”
俩姑娘走走停停,总算到了海伦茶厅。
茶厅里坐着的大多是年轻的空军小伙子,因为离基地近,老板又是退伍的空军老兵,这里最受欢迎,时常被空军承包。常安和余笙不同,她从没来过军人俱乐部,因此走进去左右看看,很有些新鲜感。余笙刚点好一盘软糖和饼干咖啡,戴进开着军用吉普风风火火地赶过来。
队员们稍微敬礼,戴进几乎是跳着上了楼,把围着余笙和常安的小兵吆喝着打发走,顺利拿到了余笙旁边的板凳。
常安拿起相机给这些队员拍了几张照片,空军们都站得笔直笔挺,根本不用整理,个个都英姿勃发,“戴队长,你和小笙拍张如何?等过几天洗好了,让小笙给你带过来。”
这就有点打趣的意味了。
戴进痴痴笑,不顾余笙羞红脸拧着他胳膊:“好啊。”
他一把搂过身边的人,那是余笙和他的第一张合照,在1933年六月的下午,杭州空军基地的海伦餐厅。
后来常安吃着他请客的软糖,还不忘接着促狭:“明天还飞唐家去吗?笙笙的姨妈也许会欢迎你进去坐坐的。”
戴进挠挠脑袋:“去,笙笙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小空军们吹起口哨,喊队长好样的!
余笙说不过他们,常安也站在一旁笑盈盈的不帮她,恼怒着:“你不许去,再去我生气了!这是扰民......”
音乐这时候响起,戴进就厚着脸皮任她打骂,哄着她去跳舞。那时候的海伦茶厅,总像是个活力而安康的老人,空军村的女人男人们在这里度过每个琐碎平常的上午、下午和或寂寞或欢乐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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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珍惜糖,后面会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