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隔重洋,千里迢迢,他们平时恐怕只能简单书信往来,且寄到花费的时间漫长。
还没有好好和他说个再见。
谁知夜已深了,却有细微的噪音一阵阵传来。她本睡意浅浅,听了几听,终究睁开眼狐疑的起身。她的房间窗位向南,正对府邸外栏杆大铁门的那一圈花园,她循着声音源头,是有类似石头的东西,不断砸着自己的玻璃窗,发出轻微的声响。
常安试着打开了半扇窗扉,往花园中望去。
一点星火吸引住她的视线,好像有人?
那星火移动着靠近路灯,影子出现了,有人靠在常宅的门府路灯下,朝她这里挥了挥手,星火正是他手中的烟。
竟然是宋定?!
常安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宋定看着那一方高堂灯明处。
也看见她雪白的睡裙,漂亮的长发流泻,惊讶而朦胧的眼,她抬起手,手指和胳膊都动了动。
常安打手势是为了示意他自己要下楼,还没来得及关窗,就见他已经丢了烟头,走至铁栅栏前,叁两下翻到了顶。
她看得心惊肉跳,而他正好已经一跃稳稳落在庭院里面。
她赶紧转身下楼,轻手轻脚借着月色照明,蹑手蹑脚地穿梭过大厅。明日要为她折腾送行,所有人都早早休息了,大厅里只有西洋钟沉重的大摆着,咕咚、咕咚——
门被她从内打开。
宋定站在不远处等着她。
他见到她的身影灵巧地窜出来,张开了双手迎接她。常安踩着拖鞋跑进他的怀抱,日落后寒凉的空气被阻挡在外,温暖的胸膛笼罩住她单薄的身躯。
昏黄的路灯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常安闷在他怀中,“怎么能爬门呢,叁米多高!你该再等等我的,我来开门就是......”
他轻笑出声,胸膛震动。
“放心,这还难不倒我。”
常安从他怀中脱开,站直了就一哆嗦。下一秒,他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肩上拢好,“就是来见见你,被爸爸骂了?”
他们的好事被人撞见,宋定不意外。
他立马能料想到常父的反应,做父亲的不得不多疑敏感,为了保护女儿,常迎崇会怀疑每一个试图接近常安的男人,尤其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穷小子。
宋定虽然不是一穷二白,但身份见不得人,常父绝对如临大敌,他揉揉常安的发,摸摸她的脸蛋,又用鼻子蹭一蹭。
常安笑了,“你干嘛呢?我又不是抱枕”
“想把你记住。”他轻声说,还是那样看着她,好像真要用视网膜纂刻进脑海中携带。
宋定的眼睛好似清泉,黑黝黝的深邃而明亮,他的五官单拎出来并不很出众,唯独一双眼睛十分闪耀,这为他略显淡漠的脸增添了生机和光彩。
常安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眼角,安慰性地抱了抱他,“我也舍不得。”又想起常父的话,“我爸爸没有骂我,我不会和你分手。”
“但我们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各自努力,就像你说的那样,为了我们的光明正大,我们都要更好。”她的嗓音甜软明润,嘴角弯弯,对他说话的时候总有种不为人道的亲昵,神情柔软好似撒娇。
常安没有说出来的话宋丁都懂。常父的为难,周遭的目光,她都可以不在乎,为了照顾亲人的情绪她可以适当妥协,但不会真的和他分开。
宋定想,这得是多喜欢自己啊?他心中酸软,这感觉从未有过,有些陌生。
他捧住她的脸,不由分说吻了下去。
第一次,有人清清白白,千千万万遍只为了他。
“......我会的,为了你我会的。”他放开气喘吁吁的常安,揉着她细软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一直是麻木的,时代的潮流推着他前进,他空有自己的思考和意识,却被局限在一个黑房间,十年如一日的照顾母亲,母亲病死后他的人生又在那个男人的安排和计划当中颠簸、杀戮,这么多年他从来都不自由。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想要和这个小女孩一样,去主动争取什么。
第二日杭州城站
汽车黄包在外头停得密麻,火车隆隆声下,一波一群来往的旅人兼前来送别的家属,也算是早早热闹起来。
眼看就要上火车,老李的太太孩子都来了。
常安一一和大家握过手,到了常迎崇,他以对待成年人的方式嘱咐:“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必担心。也请你一定保重,常安。”
宋定也站在角落和她隔海相望,火车滚动,很多人追上前来。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风刮过她的面颊,在飞舞的发丝中,他们都在倒退,直到消失。那时她猛然有种预感,这些在生命中浓墨重彩过的人和事终究会远去,触不可及,成为回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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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借用一位读者的话,男主的人生,是被国家信仰所裹挟的一生。你品,你细品,他是很悲剧色彩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