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让她也坐下来吃,查妈没吃几口放下筷子,苦口婆心:“安姐儿,你身边离不了人,我留下来给你做做家务,”
查妈哽咽,“你看你工作那么忙,顾不上照顾自己怎么办,我在好歹能给你烧点好吃的,你又不会洗衣服做饭……”
常安小口吃着,安静听她说。
“你看你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苦,放你一个人我哪放心啊!”
常安也舍不得自己这半个母亲般的人,“现在局势紧迫,我问了去重庆的火车票,随时会买不到。你得尽早走,不然真回不了家了。”
况且通货膨胀愈演愈烈,火车票的价格飞速增长,已经是一笔惊人的数字。
常安把这些实际情况都打听好,认真理智做了打算。
查妈狠狠拿起筷子,“大不了我不走了!”
常安握住她的手,“查妈妈,我表哥不久会带我去香港。我到那边再找工作,再找个贴心的阿姨照顾我。我会很安全的,你放心。”
常安也是苦口婆心。
查妈何曾不想回家和丈夫团聚,她经常碎碎念,做梦都都梦见老家。只是放不下这边,常安就像她的第二个女儿,握紧常安的手掉眼泪,也欣慰:“你大了,懂事了,我只是舍不得你啊。”
常安:“有缘再见,我没办法保证什么,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查妈含泪点点头:“好、好,我不图别的,只要你好就好了。我的好姑娘啊……”
常宅空了出来,常子英忙着自己企业搬迁和家里的事,第二天早上才抽身过来和她见面。因常安住的日租界出入得有通行证,所以俩人约在外面的咖啡厅。
常子英看她一会儿,“是不是瘦了?”
常安摇摇头。
常子英近来也很疲倦,黑眼圈横生,内心焦躁,加上常安这事儿足足几天没睡好,熬得人憔悴不堪:“别墅和汽车都是值钱货,只是你也知道当下市场特殊,多半是卖不出去的了。”
常安点点头,“我想到了。”
前几天遣散家里人,常安说要出售房子,也只是给他们吃个定心丸而已。
常子英继续:“我昨天和我们家商量了。好在伯父生前去香港的准备也差不多,所以家当不很麻烦,要变现的就是一些古董字画,这个好办,我们趁早处理掉。那两辆车我看看能不能安排美国的货轮给你装过去……”
常安点点头,“我没意见。”
“你今天下午跟我去办手续,银行现在还在正常营业,以后说不准,把能转汇到香港的钱,都转过去先。”
常子英手被她握住,“哥哥,辛苦了。”
常子英一抬头,露出久违的熟悉的笑:“这算什么,叔叔就你一个女儿,我们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家人帮忙是应该的。”他看她瘦了一圈的脸,也不忍心:“再说,你也很辛苦。”
常安笑了笑,“我真的很谢谢你们。”
常安一直很坚强。坚强到查妈也拿着包袱上了火车的那一天,她就病倒了,延长了医院的丧假在公寓里休息。夜里冷清时便睡不着觉。有时看着那盆兰花发呆。
终于有一天,她趴在桌上懒懒的,墙上挂钟到了十一点半,她百无聊赖地考虑中午吃点什么,敲门声响起。
一打开门,挺着个大肚子的余笙提着两大袋子,“我买了好多菜,中午做给你吃?”
大病初愈,脸色惨白,不着边幅的常安在门口愣呆呆的,只知道看着她。
英雄
上海临时驻扎警备司令部内众参谋官办公室
高烟大佐走进来,众人纷纷起座行礼,足跟并拢,妥妥的九十度弯腰,整齐划一。
“嗯,诸位请坐。”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会议就此进行。
高烟走到大黑板,拿起棍子指向张贴的大地图,声音铿锵洪亮,“诸位,观察当前局势,我军要……”
鸦雀无声。
最后,他用棍子在某个点上画了一个无形的圈——浙江。
“我们的最终目标是要配合他们占领杭州,明白了吗!”
众参谋:“是!”
高烟点点头,背着手踱步:“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时间是我们必须争取的点……”
“大佐!”有人起立。
“说。”
现场讨论声音愈演愈烈。
有一个清隽的年轻军官,不轻不缓地提出意见:“我有另一种看法,补充渡边参谋所说。既然遵循情报部门协助原则,我们还可以在……”。
高烟听完眼睛一亮,如是点点头,“嗯,很好。这倒是提醒了我。”
高烟和副官走后,众人松一口气,现场又恢复一片喧闹。在乌烟瘴气和讨论声中,藤原桥心无二意地研究情报,在纸上书写要递交的报告,头发依旧很短,胡渣生出,立领扣子解开一颗,桌上一杯白开水已冷,玻璃烟灰缸里很干净。
话筒响,被话务员接起。
“好,等下……藤原参谋,找你。”
他接过,“你好,藤原桥。”
那边是一个中年男声,“先生。”
藤原桥停下钢笔:“请说。”
“她近期会去香港。”
“……时间?”
“我查到船票,11月19号,晚上七点四十,从宁波港务局乘坐吉力一号轮出发。”
“知道了。”
挂起电话,藤原桥深深皱起眉头,喉咙微痒,他咳嗽了几声,很快淹没在打字机的声音里。
——烟瘾犯了。
---------
作者有话说:哎.....常父是个好爸爸,我特别喜欢他,真的。
常安属于面冷心热的人,常父把她教养长大,一手构建了她的世界观,对她而言十分重要,他的死亡在这种猝不及防的国家之大变局,爱人又不在身边的情况下,对于常安的打击是很深刻的。
但不要误会,常父的死是意外,和男主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