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上车,他打开准备好的首饰锦盒,帮她解开围巾,先拿出项链给她戴。
一串细细的双层珍珠链子,刚好锁住脖子,中间有一枚圆形滴坠。
常安不想要,被他止住:“别抚了叁哥面子,今天是你做我女伴,嗯?”
常安把要解扣子的手放下,捏住自己的包,点头,然后自己默不作声地自己戴好两边珍珠耳坠。
那耳坠子款式也很特别,耳针上是一半颗小珍珠附在耳垂,吊下来的便又是一水滴形状的半块大珍珠,轮廓周围贴合一圈亮钻。
常安的头发向来是有点卷的,耳坠子埋在耳边散下的碎发里,无边无际,恰到好处的温润优雅,配合着她惯有的清冷神情,高贵而古典。
陆铣宝打量自己的成果,赞叹一声:“真适合你。”
她朝他疏离礼貌的笑,没以前的熟稔。
陆铣宝见此不太高兴,也不想掩饰,路途是沉默的。
车外行人绝迹,路有死尸,随处都是所谓宪兵和关卡。
清冷的电灯,阴森森的绿,萧瑟深冷,在士兵放行的吆喝声中,常安目不斜视管好自己的目光。
她坐在一辆车上,身上佩戴光鲜亮丽的珠宝首饰,要去参加一场日本人的聚会。
常安这样告诉自己:她答应他参加,他带她出租界。
他信任她,需要她的协助离开,她受过他的种种恩惠,不能不帮忙。
等常安看见楼上一排排黄绿色军装和刀枪齐全的士兵,她诧异地停下脚步,用眼神询问他。
陆铣宝真诚地解释:“你看,日本人才是主办方。我不能控制谁来谁不来,要进这里已经花了我不少力气。”
常安原本搭在他臂上的手要抽出,被他用力摁住。
陆铣宝反问:“你以为我要想在这里安全,能不和日本人打交道?你也把我看的太厉害。”
从他能自由进出日本租界,常安就感到古怪,只是她不喜欢过问,也没有刻意观察。
她想着,或许他利用钱财势力走了某些程序获得特权,这也无可厚非。
但此刻她意识到陆铣宝和日本人的关系亲密到出乎她所料,一个能出席军官聚集场所的中国人,一个车上插日本旗的中国人,还能有几种可能?
常安心一沉,很失望:“叁哥,我无权干涉你和谁打交道,但我不想成为共犯。你来这里是因为你的选择,我现在和你站在一起,那我又成了什么?”
陆铣宝觉得她太不好控制,心生烦躁。
他揉揉眉心:“你当然是为了帮我,丫头。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叁哥绝不会害你。”
常安沉默片刻:“......就这一次。”
陆铣宝忽然伸手摸她的脸,常安下意识躲开,看他的眼神开始警惕。
陆铣宝笑笑,没再坚持。
她不知道陆铣宝想要干嘛,这样的举动并不像他,看她的眼神也夹杂着越来越明显的热度,而他似乎懒得掩饰。
这让常安觉得很不妙,她只想办完事情尽快离开。
陆铣宝先是和一个西装男人打了招呼,常安帮他们传话。而那位老板随后要为他引荐一位负责驻守港口的中村中尉。
一番谈话后常安在心里冷笑,他的筹码是和日本人做军火,他有渠道,这种不能透露的内情,难为他还想的到要找她协助。
陆铣宝告诉她,叁天前自己设法联系过日本商会,取得宪兵的保护后,才保住那那批货物没被前来的日本军队洗劫一空,更要紧的是那几艘高价买来的进口商船,每一艘都价值万金。
常安比自己想象中干脆,她干脆地随他们踏上楼梯,尽责尽职当他的翻译。
陆铣宝告诉中尉,杭州江上还停有他来不及开走的大型商船,不断地轰炸和船员死亡,没被炸沉的运载船没机会开走,还滞停在港口,希望能有日本军方开具的港口特别通行证。
对话进行得很艰难,中尉似乎不大买账,他认为这点好处根本不够。
陆铣宝也有些恼怒,最后他答应再留下两船货物。中尉看起来已经很满意,却迟迟没有说成交,陆铣宝心里很烦和他周旋,面上却能保有生意人一贯的耐性。
他们都听见中尉忽然冒出几个字:“你的翻译.....漂亮,女朋友?”说的中文,虽然口音很重,但陆铣宝和常安都听懂了。
常安一愣,陆铣宝已经握住她的手,脸色不好了。
“她是我太太。”
中尉古怪地笑起来,眼睛再度朝常安飘来。
陆铣宝皱了眉,把她往身后带。
这里原本是歌舞厅,上下一共叁楼高。
叁楼也是临时军官会议室,用来聚在一处办公,此时几双军靴从叁楼下到二楼。
谈话声音不小,只言片语从二楼右手边传来。
其中一双走几步,下楼之际便忽然停在那里。
陆铣宝把常安拦在身后后,中尉继续坚持:“太太、喝酒,生意、顺利。”
陆铣宝便挂起虚伪地笑:“条件可以慢慢讲,我太太的玩笑不能乱开。”
不知道他听没听懂,常安硬着头皮翻译了这句话。
中尉有些遗憾地看向他,意味昭然若揭,不交出常安,他就不同意,没曾想陆铣宝在这件事上分毫不让,拉住常安的手就转身,“我们走。”
中尉连忙叫住他:“成交。”
陆铣宝背对中尉松了口气,也就是回头的那一刻,紧跟着陆铣宝的常安也看见了走廊尽头的那个男人。中尉立马站起来对这军官行礼,双目不敢外视。
军官前进几步回礼。
脱下帽子,把白手套放进去,握住它们的手自然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