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高呼天皇万岁的欢呼从阵地传来,藤原桥和田中中队长都松了口气,但面色都算不上愉快,两人对视一眼,沉吟:“部队马上就会合。”藤原桥走到电报员面前,望向田中秀浩示意:“让各队长立马清点我军死伤人数,我要上报联队参谋。”
......
常安再次中断手术,给伤患紧急缝合后跟着部队转移。据说是因为要和波田支队的总联队会合。护士们来来往往抬着担架把伤员移上车带走,很多骑兵骑着战马从停着的医护车前迅速擦过。常安背后就是大片裸露的黄土崖臂,她累的很想靠在上面休息。太阳刺目,她罩了顶宽边帽子,视线中只有一截马腿和军裤军靴,部队绵延不断,看样子要有一会儿才能走完。
几个骑马的军官带领部队走过,护士拿来刚整理好的麻醉药品清单要她过目,常安从上衣口袋拔出钢笔。藤原桥望住红十字包裹的卡车,眯着眼沉默了会儿,随后“驾”的一挥马鞭前进。
常安抬手扶住帽檐,她似乎听到熟悉的声音。
忘眼刚刚过去的一串马上的高大背影,伴随着军靴底铁钉踩出的步伐。
国际护士看常安忽然抬头,“怎么了?”常安摇了摇头,签好字递给护士:“快去准备吧,五分钟之后上车出发。”
自己一定是听差了,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是音色相像的男子。
6月12日。
波田支队在安徽安庆登陆,和其余分队会合,至此安庆被占领。
下午。
医疗所急救室。
叁五个人在外,不断张望过来看里面的情况。医生西乡拿住器械,试图把伤口扩张,手术的过程中,某处血液忽然喷溅。护士急忙给他擦血污的脸,但西乡顾不得,抹了把脸,察觉情况不对头,手一挥对护士喊,“去叫安娜!快点!”
隔壁病房的常安还在和一条右腿作斗争。这位十九岁的士兵,夜晚突然伤口恶化,炎症转移需要截肢,得知自己会失去一条腿,士兵开始大幅度疯狂扭动,常安无法找准位置注射,梅德林拿起木锯:“把他压住!”
护士双手双脚都用上,常安的针头才得以机会扎入血管,病患渐渐平静下来。常安在口罩下呼一口气,“打吗啡。”才刚蹲下埋在双膝休息不到十分钟,日本护士就匆匆跑进,叫:“anna!”
常安:“……”
这边。
西乡压力很大,问护士“怎么还没到!?”
门外,远远看见之前跑调的护士带着一个医生走进,“来了来了!”护士在前面开路,“excuseme!”“excuseme!”
医生一边拎着自己的手术箱,快速走进手术房。众军官退至两边注目这位亚洲面孔,西乡看她来,松下一口气。常安迅速带起口罩,耳边听着西乡快速的解释,朝护士伸出手:“手套”。
“子弹偏离心脏四公分,卡在肋骨之间,取子弹时血管破裂,能不能缝合血管?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西乡还记得她初次去安全区介绍,自己是胸外科专业,在心血管实习过,处理精密繁重的血管应当在行。
手套消毒的时间,常安俯身皱眉观察,随后对西乡示意:“我尽力。”她对护士摊开手掌,“最小号止血钳。”
外面有人焦急地踱着步。里面的两位医生还在全力配合地投入手术。将近两个半小时,手术进行到末尾阶段,西乡在皮下缝合:“观察血压、心率。”
“出现下降!”
“病人休克!”
常安没慌,“你继续,我来做静脉注射。”
“好。”
最后,西乡看眼器械上数字:“一切正常。”他宣布手术结束,医护五人都重重呼出一口气。西乡朝常安伸出手来,“辛苦了。”
外面的军官立马凑上前紧张问:“怎么样?!”
西乡先摘下了口罩,“手术很成功。”
他们松一口气,大喜过望。
“不过,患者年事已高,加上这里条件简陋,很有可能出现并发症,最要命的是器官衰竭,十二小时内要随时观察。”
清丽的女声随后响起,“我们的建议是,尽早送他去后方医院接受进一步治疗。”
西乡点头附和:“对,越快越好。”
鼻腔里都是血腥和消毒水的味道,想到之前门口情景,常安看了眼要转移到病房的那苍老面孔,她问西乡:“两个医生,叁个护士,所输掉的血液有八袋左右,就为了救活一个手术成功率很小的人。为什么这么不计代价?”
她知道原则上,国际医疗队绝对不会这么做。西乡十分尴尬:“是他们强行要求的。”常安抬头松了松自己僵硬的脖颈,“不要再答应。这些物资省下来可以救活很多伤兵——”
西乡叹了口气:“听说他是最高指挥……好像是个将军?”看出常安的不高兴,拍拍她的肩放低了声音,“哪里都没有绝对的公平。在他们看来,保住长官的性命是几十个士兵的牺牲也不足为惜的。”
说罢指指外面,“我们这边也提出了要求,要想我们同意进行手术,至少需要有人献血补给。”
常安叹口气“那他们同意了吗。”
果然不出所料,西乡在她的注视下摇摇头。
常安垂几下后背,“知道了。”
她插着腰和护士一起收拾自己的手术工具,西乡挠挠头皮叹口气出去了,他实在饿得很,口渴的很,要休息和补充能量,至于这次失败的协商,真是烦人,不提也罢。他知道常安不是会打小报告的人,也没有特别叮嘱她先不要让马克知道,这事是自己处理的不够周到,搞砸了。
在西乡咂咂嘴的时刻,办公室门口出现了护士鞋小心翼翼的脚步,他闻声转头,脸上浮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