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两曰都不曾攻城,想来是在向俞国振请令。”守将也不是白痴:“听闻俞国振最是虚伪,一向标榜爱民,若真是发生伤民之事,底下的将官会被推出来担责吧?”
吴三桂缓缓点头,但实际上他内心里,一点都不相信。
俞国振肯定有什么打算,而且,吴三桂约摸也猜到了一点俞国振的打算。但是,这个打算对他个人来说,是最有利的选择,所以吴三桂不但不想说破,反而还要配合。
“既然对方不攻,派个使者替我去向俞国振送信。”吴三桂缓缓说道,然后看着身边的一个人:“鹿庵先生可愿为我使者,替我去见见俞国振?”
被称为鹿庵先生的儒士捋须颔首:“正欲一行,见识一下这位俞济民。”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田伯光接到通报,一个老头儿骑着匹马,从沧州城中出来,指名道姓要见俞国振。
“让他过来,想必是吴三跪的使者了。”田伯光闻言大喜:“正无聊,有人上门来找骂!”
不一会儿,这个老头儿便到了田伯光面前。
“这老头相貌倒是不错,只不知口才如何。”田伯光心中暗想,口中却道:“老丈此来,不知有何贵干?”
见老头儒生打扮,田伯光说起话来也装出一副文绉绉的模样,旁边的顾家明知道他在搞怪,也不说破,只是看热闹。
老头傲然而立,手中的拐杖轻轻顿了一下:“老夫冯铨,欲见俞济民,汝且为老夫通禀。”
“冯铨?不曾听过过,老丈来此,难道不是来告诉我吴三跪要改名字么?”
冯铨愣了一下,眼前这名华夏军的军官,与他此前见过的任何武将都不同,不但年轻得过份,更重要的是,面对他这样的饱学儒生,却有着一种从容不迫,仿佛两人在学问上也是平等的一般。
华夏数千年传统中,普通百姓,哪怕官当得再大,面对饱学宿儒哪怕只是白身,都会有一种敬重和局促。冯铨敢于向吴三桂承诺,要来见俞国振探探底,便在于他对自己的学问甚有把握。他倒未必非要替吴三桂卖命,对他来说,吴三桂只是一个阶梯,一个帮助他爬向他人生政治高峰的阶梯。
“吴三跪要改什么名字?”见那老头儿不配合,顾家明少不得为田伯光凑趣。
“自然是吴四跪了,准备投降咱们华夏军,再跪一回啊。”田伯光干笑了两声,却发现眼前这个老头目光中闪过一丝鄙夷,却全无半点羞愧之意。
冯铨自然不会羞愧,他并不真正将吴三桂视为自己的主上,对于田伯光嘲讽吴三桂根本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他咳了一声,待田伯光笑声歇过之后,便慢吞吞地道:“镇南侯与俞济民乃是故交,如今虽身属敌对,却总要问候一声,你们还是送我去见俞济民吧。”
“老丈,你今曰在河边照过镜子么?”田伯光冷笑:“好大一张脸,你怎么说我便要怎么做?就凭你,也想见我家统帅?”
“老夫曾当过两部尚书三殿学士,想来见俞济民的资格总是有的。”冯铨略带得意地道:“俞济民此时龙蟠虎踞,正是招揽天下群英之际,见一见老夫,对他大业自有益处——若是因为你二人耽误了,你二人可是吃罪不起!”
“老丈倒是自信,两部尚书、三殿学士……我可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只知道吴三桂如今在给建虏当狗,而你则给建虏走狗当跑腿儿。便是我,若非无聊,也不愿意见你,何况我家统帅?”田伯光却不管他曾经的身份,张口便极尽挖苦之能事:“难怪一见你,我就觉得不对,好端端的人身上,怎么如此重的狗味道……等一下,两部尚书三殿学士?冯铨?我想起来了,曾听得人说过,为魏忠贤编《三朝要典》的总裁官便是你,对也不对?”
田伯光突然想起这老头的名声,与那个孙之獬颇有关系。自从孙之獬被驱逐之后,有关这位阉党人物的一些事迹,也在华夏报纸上流传,当初崇祯杀魏忠贤焚《三朝要典》,孙之獬是唯一抱着痛哭的,连带着编《三朝要典》的几位阉党成员名头也传入了田伯光耳里。
冯铨哼了一声:“你也知晓老夫之名!”
言辞之中,他甚为得意,他这些年因为阉党出身的缘故,一直赋闲在家,崇祯十四年时曾谋求起复而不得。他一直在关注俞国振的发展,在发现俞国振与他的死敌东林党人不睦之后,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俞国振不可能捋起袖子亲自上阵与东林人斗嘴皮子,手中总得有一些文人。因此,冯铨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但是孙之獬的投机失利,让他意识到,除非他能耐得住从最基层做起的寂寞,否则直接投靠俞国振是不能如意的。他便异想天开另辟蹊径,前去说服吴三桂,若是能让吴三桂降与俞国振,那么他自然就能在俞国振手中有个高起点。
这个计划不能说不好,只不过,他遇上的是田伯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