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问诊下来,老大夫认定江韫之生完孩子月子没坐好,缺大补,以致体魄越来越差。
江玉之心领神会,她在外游荡的时候,从没听过“坐月子”一说。她有些恼地在江韫之耳边嘀咕道:“姐姐,康里不懂这玩意也罢了,你还不爱惜自己?”
江韫之抿抿唇,没说什么。
老大夫宣布,得忌口,寒性食物要少吃。
“都指哪些?”江玉之问。
“苦瓜呀,萝卜啊,白菜呀,冬瓜啊,还有这个……”
老大夫还没说完,江玉之惋惜道:“我还以为今晚吃苦瓜呢,现在是不能买了。”
江韫之说:“你爱吃就买,我是本来就不吃苦瓜。”
“我再想想。倒是这个萝卜,还有白菜,不能吃真是可惜了。姐姐,你不是喜欢萝卜吗?”
江韫之颔首,“是可惜了。”
“不可惜啊!我是说少吃,不是说不能吃,东西多多少少还是都得吃的,不可挑食,有吃就有补。”老大夫摸着胡须苦心叮嘱道。
从医馆出来,已经过了饭点,叁人在路边的小食摊将就吃了午餐。
下午,将回西川时,在码头,江韫之趁江玉之牵着佐铭谦蹲在瓷器摊前挑挑拣拣,漫不经心踱步到对面的菜摊前。
小菜摊只剩一个人在,看起来年纪不大,是眉眼稍有稚气的男子。
“夫人,你来了。”年轻男子站起身笑道,白皙的脸庞线条干净,五官标致俊朗,笑容真诚令人如沐春风。
江韫之漠然蹲下身看枸杞叶,“还不收摊?”
“还没卖完呢。夫人,你要不拿些去?”
江韫之微微抬头,目光冷淡,“你们天天在这?”
男子笑意未泯,理所当然且风趣地说:“你又不让我们跟着,我们只好没事找事做,赚点小的。”
江韫之微微蹙眉,男子见状面不改色解释道:“先生让我们跟着保护你和小少爷。夫人,我看小少爷长得真可爱。”白白嫩嫩的奶娃娃,他想抱一抱,可惜没有江韫之允许,只能远远看着。
“你叫什么?”
“我叫叶柏,叶子的叶,松柏的柏。”
“叶柏。”江韫之望了他一眼,他半跪着,却也人如其名,姿如松,骨如柏,挺拔不凡,俊朗的眉目笑意盈盈,这样一个年轻人,窝在这里摆摊终究是暴殄天物。
“什么时候跟了你家先生?”
“夫人,我生下来就是你们的人了。”
是“你们的人”,不是“先生的人”,这样滴水不漏的措辞,此时此刻在江韫之听来刺耳得很。
“不要油嘴滑舌。”她冷声道。
叶柏无辜道:“夫人,我是认真的,佐家是我家的恩人。当年我爷爷的爷爷在城里当叫花子,佐家人收留了他,给了一份糊口的差事,后来还给他说媒,于是才有了我爷爷的奶奶。从那时候起,我爷爷的爷爷就发誓要世世代代为佐家鞠躬尽瘁。”
江韫之顿悟,原来是佐家的家奴出身。
“我可听说了佐家有许多派,不知道你家是哪一派?”江韫之突然警觉凝视叶柏的脸庞,担忧他另有主人,心怀鬼胎,会对佐铭谦不利。
这一刻,江韫之后知后觉,康里就是个害人精,哪怕他的人远在美国,他惹出来的一堆未了的破事也轻易能害了无辜的佐铭谦。
叶柏笑弯了眼睛,忙道:“我们家一向都是忠于先生家的,也是因为这样,当年先生的曾祖没了,就好像树倒了,蝼蚁得搬家,佐氏宗族对我们姓叶的赶尽杀绝,以致我们家又落魄了。”
怎么落魄,叶柏笑笑没有说。
“我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当年,就十年前,我才九岁来着,听说佐家的嫡孙出现,别提我奶奶多高兴了,立马就去佐家祖宅探虚实。我听她老人家说,第一次看见那么多洋鬼子,都是嫡孙带去的。她不清楚那是不是真的嫡孙,不过那群姓佐的都说他是。我奶奶立刻回家带我出门,之后就是我第一次看见先生。”
叶柏粲然一笑,“先生确实长得像个洋鬼子,不过他人很好。奶奶跟他说了缘由,他就对我笑眯眯的,还安慰奶奶说不用担心她老人家百年以后剩下我没人照顾。为此,奶奶到去世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江韫之有意无意地点点头,康里就这么平白无故捡了个很有可能永远对他忠心耿耿的少年,不笑眯眯才怪。
“你知道吗?你还年轻,不管如何,都不能把时间浪费在——”
“夫人,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正所谓人各有志,我的志向,就是每天挑水砍柴下地,种菜收割摆摊。”叶柏真诚地说。
江韫之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要离开,“我不妨碍你做生意了。”
“夫人,拿点去吧。”叶柏随手找了个袋子就要给她装。
“留着卖吧,不然自己吃。”
二更~
叶柏,第一章出场过的,感觉已经很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