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眼珠子朝她这边看过来,只一瞬,他倒了下去,倒下的声音很重很沉,就像一座山在顷刻间轰然坍塌,除了废墟什么也没留下,落了个安安静静。
枪响之时,原本站在利奥波德·斯特恩身边的保镖们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开,远远地闪到旁边去。
妮蒂亚根本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开枪……”
利奥波德发号施令的时候,他们理应开枪,那时郗良手上没有枪,她甚至还跑去捡枪,他们完全可以把她射死。
男人们惊魂未定,但都一声不吭,只是不约而同地看向佐铭谦。
妮蒂亚像触电一般,猛地推开佐铭谦,他后退一步。
“是你……”
佐铭谦神色如常,冷冷的,淡然的,永远不会有大喜,永远不会有大悲,就连此时此刻,妻子的父兄惨死,他也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平静地伫立在原地,波澜不惊,面不改色。
郗良开一回枪,直接把弹匣打完,她也不用看其他人,自顾自低头换弹匣,换完了便把枪对准妮蒂亚,可是佐铭谦离她太近。
“铭谦哥哥,你走开!”
佐铭谦无奈一眨眼,伸手把妮蒂亚扯到身边。
“我让你走开!”
“良儿,够了。”
郗良一怔,“够了?”
妮蒂亚也怔怔的,腿软无力地跪了下去,侧目凝望风轻云淡的佐铭谦,“为什么……”
一旁看得惊心动魄的波顿、比尔、爱德华和文森特这回都反应过来了。
在场的人手都是斯特恩家族的,也是利奥波德和马卡斯的手下,但他们已经全都背叛,所以他们不对郗良开枪,利奥波德手里的枪也没有子弹——早就被做手脚了。
佐铭谦知道郗良会杀人,所以顺着她的意,把这两个男人送来给她杀。
再看佐铭谦,还和往常一样,可哪里是个呆子?分明是天生善于面不改色运筹帷幄的魔鬼,连安格斯都不配和他比心狠手辣,因为安格斯绝不会让心爱的女人暴露在枪口之下。
“这不够!”郗良吼道,“就剩她了,你让开,我送她跟她的表哥、父亲,一家团聚。”
一看见那个老男人,郗良就知道他是妮蒂亚的父亲,她在报纸上见过。
“良儿……”
佐铭谦欲言又止,垂眸,西装裤脚被捏住,妮蒂亚面色惨白地望着他,泪水横流,悲恸地出声,“为什么……”
究竟是他知道斯特恩家族心里有鬼,所以采取行动应对,还是他早就计划这么做了?
她不敢相信后者,她不愿相信这个男人从一开始便对她没有半点爱。
佐铭谦凝视她的眼睛,暗眸深沉晦涩,情绪难窥,可她却似乎看见了什么,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有着和郗良如出一辙的愤怒。
“这是利奥波德和马卡斯主动招惹她的结果。”
佐铭谦的低沉嗓音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温度和情感,宛如一个麻木的审判者,驾轻就熟地裁决死亡。
“我提醒过你了,别去找她。”
妮蒂亚陡然失声。
她只是不想让郗良去参加婚礼,可是让郗良去不成婚礼的方法有很多种,但她偏偏选择求助每天都喊打喊杀的父亲,向父亲说出郗良这个人的存在。
潜意识里,妮蒂亚不想让郗良活着。
“铭谦哥哥,你到底知不知道她干了什么?”郗良的枪指着妮蒂亚涕泪俱下控诉道,“她让她的表哥上门打我,还要强奸我!我差点就死了!”
妮蒂亚惶恐一抖,摇头呢喃,“我没有,我没有……”
她以为会是干净利落一枪毙命,谁想原来发生了这种事。
“你还撒谎!”
郗良掏出一个弹匣朝她砸过去,黑色的弹匣像一颗手榴弹飞过来,妮蒂亚倒抽一口冷气,直接昏死过去,佐铭谦眼疾手快握住弹匣,半跪在地将人搂在怀里。
看着这一幕,郗良像被着火一样差点跳起来,“铭谦哥哥!你在干什么?”
“良儿,够了。”佐铭谦打横抱起妮蒂亚便要离开。
“够了?”郗良难以置信,差点喘不过气来,“够了?就剩她一个罪孽深重的,你说够了?我差点被她害死,你说够了?这些日子我忍气吞声,结果我忍来了什么?是她怀了个小鬼!是你说够了!
“啊——呜呜呜……”
她疯一般拿手枪打自己的头,波顿下意识想阻止她,比尔将他拽住。
在场的男人无不被吓到,都怕她擦枪走火,子弹无眼。
“良儿,你……”
佐铭谦猛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可以控制,唯独郗良,他无法控制,不敢面对。
郗良把头骨打得隐隐作痛,无力地跪坐在地上,血手搭在江韫之缝制的黑色棉布裤上,她轻轻笑起来,“你要强奸,我可以给你强奸,你要那种小鬼,我可以给你一个……是个儿子,我知道人人都喜欢儿子,我能给你的那个就是儿子。
“铭谦哥哥,你、你不要走好不好?她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什么都能给你……”
佐铭谦闭上眼,再睁眼时,他看向文森特,显然是把这里交给文森特处理了,他自己抱着妮蒂亚默然走出仓库,郗良崩溃的哭声在身后愈发响亮,和着回音响彻云霄。
久久,无人敢向前一步,嚎啕大哭的女人右手枪左手匕首,她越崩溃越使人头皮发麻不敢靠近,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她会不会开枪,冲谁开枪。
直到郗良偏过头,抽噎着环顾四周,只有爱德华和文森特是眼熟的,不过她忽视了他们,丢开枪,举起红彤彤的匕首随意指着。
“你说,你是男人吗?”
被指着的男人硬着头皮一点头。
“你要强奸我吗?”
男人立刻变了脸色,连连摇头。
“你也不要强奸我?”郗良的匕首指向他旁边的人,“你呢?”
摇头,摇头,还是摇头。
他们还没搞清楚状况,只觉今天开眼界了。两天前,佐铭谦逼他们齐齐背叛,不肯背叛的都被当场杀光。今天,佐铭谦要他们一律不许开枪,就算被枪指着也不许开枪。
“那你不是要我们死?我们可没打算背叛你!”
“被枪指着你们不会闪开?你们干这一行没有叁十年也有二十年,对方不过是个刚刚学会拿枪的小姑娘,她胡乱开几枪,你们要是躲不开,那你们也不用在这一行混了。”
然而这就是佐铭谦嘴里信誓旦旦说的“刚刚学会拿枪的小姑娘”——上帝作证,他们一冲进来,看见马卡斯抢在他们前面扑倒小姑娘却被捅成死猪时,他们还以为来错地方了。
小姑娘执着地问了好几个人,得到的都是正人君子的回答,他们也不知道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又嚎叫起来,目光阴鸷地爬到马卡斯身边,举起匕首由上至下狠狠捅穿他。
肚子好痛——他们眼睁睁看着,也不是生平第一次看见杀戮,却是生平第一次感同身受。
这种感同身受哪里来呢?因为行凶的不再是威猛的男人,而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躺在地上的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理应被另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屠杀,而非一个小姑娘。一切常态在这一刻被颠倒,强者被弱者吞噬,看见这一幕,哪个强者不会望而生畏?
连佐铭谦走的时候,都像是落荒而逃。
“去死,去死,去死——”
满心仇恨,郗良把马卡斯的上身捅得面目全非,衣服破烂,血肉模糊,胸骨外露。
蓦地,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裆部,那条皮带是不是那天那条,她不得而知。
匕首插进腰带往下一割,直接割断皮带,也割开马卡斯的裤子,在他的大腿上割出一条狰狞的红痕。
胯骨和大腿也好痛——围观的男人们不禁摸向胯骨和大腿。
郗良粗暴地扯开布料,众人惊得屏息静气,马卡斯的下体暴露出来,昏暗的光线下,漆黑的密林里,男人向来引以为傲的阴茎和睾丸清晰可见,静静沉睡。
它们再也醒不来了。
郗良下意识用没有沾血的手肘捂住口鼻,浓厚的鲜血混合胃酸的繁复气味之下,一股尿骚味隐隐若现。
她嫌恶地看着马卡斯的身体,都是毛,上身是毛,下身也是毛,一双长腿也长满毛,黑乎乎的,穿着衣服看不见,脱下衣服吓死人,连味道都那么糜烂。
她就像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身体一样,被丑得呆了一下,又被臭得呆了一下,回过神,她一匕首插在最为浓密的毛丛里,众人倏地下体一痛。
“谁、谁来让她停下?”
郗良闻声回头,死死盯着不自在的众人,手臂一起一落,刀刀捅要害。
“上帝……”
“我想吐……”
“哕……”
“垃圾。”郗良咬牙切齿地捅着,直把马卡斯的下体捅个稀烂,匕首顶端还插着残缺的龟头,她又跑到利奥波德身边,如法炮制割开他的衣物,腥臊的下体裸露,她憋着气,将匕首打横,一下下削过去。
此时仓库里呕吐声此起彼伏,刀尖舔血、枪口谋生几十年的男人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都面如菜色,额角冷汗涔涔。
想象自己操一个小姑娘很容易,也很爽,但谁能想到一个小姑娘也有削屌如泥的铁腕之力。
不敢看,还得看,看小姑娘把利奥波德的阴茎和睾丸都削没了,生长阴毛的皮肉也都被削得见骨,他们知道自己大概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再也不敢上女人了。
不敢上,上不起,脱了裤子硬不起来,很丢脸的。
“还有谁?”郗良杀红了眼,举起折出血光的匕首,宛如魔鬼再世。
“谁负责把她送走?”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男人问,惊恐的目光落在文森特身上。
文森特被吓得叁魂丢了七魄,和爱德华一起呆呆杵着一动不动。
郗良不知道杀谁,又继续捅利奥波德的肚子。
波顿回过神,深吸一口气上前,在众人恭敬的目光里走向郗良,郗良一身是刺,“你要干什么?”
总算和她面对面说话了,却是这样的情形。
波顿做梦都想不到,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我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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