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斯托克庄园里矗立起叁个胖乎乎的雪人,一个大,两个小,看起来都有坍塌的征兆,形状并不牢固。
处理完前晚留下的文件,霍尔站在书房的窗边看着,打开窗,楼下的说话声就传上来。
“法兰杰斯先生要塌啦!”卓娅指着大雪人说。
“啊?我再搬雪来。”
穿着红色外套的娜斯塔西娅在雪地里踽踽独行,羊毛帽子早已扔在一旁,深栗色的长发随风飘扬,凌乱地包裹住她的脑袋。
原本陪她们玩的两个女仆都干别的活去了,剩下她们两个还在寒风里乐不思蜀。
“啊——我塌了!”
最小的雪人原地坍塌成一堆,卓娅悲伤抱头。
娜斯塔西娅抬起头,一阵风吹来,她眼睁睁看着最大的雪人也“砰”一声响倒下了,剩下最后一个小雪人,孤零零地站在雪地上。
不一会儿,小雪人也坍塌变形,她们一个上午的心血便就消失在雪地里,无影无踪了。
霍尔看着她们挠挠头,四顾茫然,不自觉笑了下,不懂她们为什么喜欢玩雪。
在他的成长岁月里,玛拉怕冷,拜尔德无暇,便都没有带他堆过雪人。后来跟在康里身边,玩乐一事更是与他无关了。
午餐时,娜斯塔西娅坐在身边,霍尔看见她的手掌通红,拿刀叉都不利索。
然而午餐后,霍尔才和保镖说了几句话,一转身女孩就不见了,他问罗莎琳德,“人去哪了?”
罗莎琳德正色道:“去外面玩了。”
她们又跑去堆雪人,这回拉上梵妮,梵妮不满地发牢骚,“为什么又要堆一个法兰杰斯先生?”在画眉田庄时,她已经厌倦了每次堆雪人必定要堆一个大大的雪人来代表康里·佐-法兰杰斯,实在是“劳民伤力”。
整个下午,霍尔都在楼上的窗边看着,看着楼下的女孩们在寒风凛凛中玩得笑容满面,闲着没事的保镖们也去凑了个热闹,打雪仗,堆雪人,笑声接连不断。
罗莎琳德没有参加,站在霍尔身边,幽幽道:“先生,这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
“和娜斯塔西娅熟悉的机会。”
霍尔无动于衷,罗莎琳德垂眸,不由怪自己多管闲事,他还需要熟悉什么?娜斯塔西娅的身体他已足够熟悉。
玛拉今天又打电话来给她,要她想办法让两人的心拉近一点。
娜斯塔西娅的心已经给了一个不可能的人,霍尔的心……罗莎琳德没觉得他有心谈情说爱。她后悔没有直接提醒玛拉,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此时此刻,想起玛拉,一向忠诚贴心的罗莎琳德忍不住沉思片刻,道:“先生,你来这里休假,无非也是想和娜斯塔西娅好好相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握机会?”
霍尔瞥了她一眼,“玛拉找你了?”
罗莎琳德抿唇颔首。
霍尔淡然道:“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看一眼康里送给他们的儿媳妇吗?”
罗莎琳德慎重地点点头,“因为娜斯塔西娅的母亲是……”
霍尔不再说什么,罗莎琳德看着下方,穿红衣的女孩欢笑着在摸一颗大雪球,继续往大雪球上添雪,想把它堆得更大。
她的笑声和她的人一样,清澈见底,纯洁无瑕。
明天是一月一日,是新的一年开始。往年这个时候,法兰杰斯家里都挺热闹的,妻离子散的康里在这个时候往往会找拜尔德喝酒,霍尔作陪,还有他们的心腹。喜欢热闹的玛拉坐庄开赌盘,赢钱输钱都没放在心上,只管开怀大笑。
等热闹过后,氛围冷寂,回到卧房的玛拉兀自叹息,想起远在远方的友人。
“罗莎琳德,亲爱的,我好想念她,在以前她是唯一一个用心对待我的朋友,可我还是伤害了她。如果现在她在这里该多好……”
过去再怎么遗憾,只要人活着,便终有弥补的一天。在噩耗传来之前,玛拉高兴极了,拉着罗莎琳德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等康里回来,我的好朋友也会回来!罗莎琳德,你说,我该怎么请求她原谅我,重新和我做朋友?噢,我简直不敢想象,二十年了。”
玛拉兴高采烈,数着日子盼望,没几天,康里·佐-法兰杰斯死亡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在这位大人物陨落的惊天消息下,更令玛拉绝望的是,他的妻子也死了。
她崩溃地哭了好久,愧对朋友的过错将永远成为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今年,此时此刻,法兰杰斯家注定会寂静无声,因为拜尔德和玛拉都永远失去了各自最重要的朋友。
罗莎琳德清楚,即使玛拉从来没有说,她也明白,康里的婚姻因为一个女人而结束,玛拉的友情也因为一个女人而结束,这个女人就是娜斯塔西娅的母亲——阴原晖。
玛拉表面上关心着阴原晖的女儿,实际上她还不能若无其事接受阴原晖的女儿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众人玩了一个下午,暮色四合,雪又飘下,天气更冷了。
晚上,坐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娜斯塔西娅打开项链盒,翻开相册。相册里有二十四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人不是穿着漂亮单薄的舞裙,就是穿得严严实实的。每一张她都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