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昨日的世界(15)(2 / 2)

郗良闻言拿开她的手,往墙边缩了缩,“我不要。”

“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郗良张张薄唇,又抿了抿,最后说:“我不要。”

“坏蛋,”郗耀夜蹙起眉头,拿她没辙,“你就是个坏蛋。”

夜深,两个孩子入睡,祁莲心情复杂地回到厅里,“那个孩子的伤怎么样了?”

“我帮他处理好了,他年纪小,会痊愈的。”郗刻说。

祁莲坐在椅子上,神情寂然,想起上回郗良拿刀捅男孩屁股的事,如今又差点废了泽牧远一只手,见血二遭,今天她闻风出门去就听村里人议论纷纷,说小野种是恶鬼转世。

她默默流了泪,郗刻起身轻抚她的肩头,“怎么了?”

“是我没有教好她……”祁莲哽咽道。

郗刻半跪下来握住她的手,凝望自责的她,“这不是你的错。小孩子不知轻重,打闹的时候难免有点意外。你已经把孩子教得很好了。”

“可是……”

暗叹一声,郗刻沉吟道:“我们搬家吧。”

祁莲抬起泪眼,迟疑道:“能搬去哪里?”

“望西城吧。”

“望西城?那不是……”祁莲恍然,“良儿会被认出来的。”

郗刻摇摇头,“换一个地方,再没人会知道良儿不是我们的孩子。就算她越长大越像佐家人,又如何?天底下长得像的人比比皆是,这一点无须多虑。眼下,你和孩子都该换个环境生活,重新开始。以后,我也该担起父亲的责任,多花些时间陪她们,教育她们。要是我早点这样做,你也不必承担这么多,我对你太不公平了。”

闻言,祁莲忍不住泪流满面,俯身搂住郗刻,低声道:“我一点也不觉得,我爱夜儿,也爱良儿,她们是我的孩子,我愿意为她们做任何事。我一点也不怪你,一点也不。”

拥着妻子,郗刻闭上眼睛,千言万语在心头争先恐后,最终,他在她的耳边轻语道:“阿莲,谢谢你。”

祁莲用宽广的胸怀包容了他,用母亲的温柔包容了郗良。

两天后,郗刻再次出远门,已经和祁莲商量好了,外面世道乱,带着孩子奔波不安全,由他先去望西城寻一处僻静之地,再回来带上孩子,举家搬迁。

父亲不在,趁母亲不注意,郗良溜出门,晃荡到泽家门口,站在台阶下,做贼心虚似的,一副只要门那边有半点声响她就会立刻跑得无影无踪的模样。

半晌,郗良坐在台阶上,脸蛋埋在两膝间,小手摸着地上的沙子玩。这一玩,就玩得入神了,身后的门开了她都不知道。

泽水光手里的药渣差点就想倒在台阶下的罪魁祸首身上。她咬咬牙,恼怒地开口,“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郗良打了个激灵,连忙起身回头,看见泽水光生气的脸庞,她手足无措,“我……我找牧远……”

泽水光抱着药锅气冲冲来到郗良面前吼着,“你还敢来找我哥哥?你赔我哥哥的手啊!”

郗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捏着手指支支吾吾问:“怎、怎么……赔?”

泽水光反手就将药渣子倒在郗良跟前,吓得她连连后退了两步。

“你赔不起!”

厚重的木门关上了,郗良愣愣地盯着,久久缓不过神来。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天气越来越冷,甚至飘起了雪花。

泽牧远的手还没好,什么活都干不了,每天被泽庆灌了不少骨汤,在她的眼皮底下,连出门都是个难题。

十二月,受伤后一直在家里不能出门的泽牧远从母亲处得来消息,也许要搬家了。要搬去哪里,母亲却说不上来。

即将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泽牧远怅然之际,想起郗良,他在午后趁机跑出门。

冬天寒冷的雨雪将土地浸得湿软,泽牧远疾步走着,不知为何能听见来自远方的骇人巨响,就像教书先生提过的战争,炮火会从天而降,难以抵御。

敬德嫂家里的门紧闭着,门口却坐着一小团,孤零零的,泽牧远一眼望见,朝她跑过去,“郗良。”

郗良抬头,落寞的小脸上神情一怔。

“郗良……”泽牧远欲言又止,心里隐隐欢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牧远,”郗良捏着小手,乌溜溜的眼睛瞥向他的左手,还包着薄薄一层绷带,“你疼吗?”

泽牧远看一眼自己的手,在郗良身边坐下,大方说:“不疼,已经快好了。”

郗良仍然看着他的手不出声,泽牧远也陷入沉默,母亲在家里收拾行李,就要搬家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和郗良说,一想到从此要和郗良分别,再不能相见,他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疼。

半晌,郗良先开口,“牧远,你会原谅我吗?我不是故意的……”

回想当时的情形,泽牧远摇着头说:“我没怪你,郗良,我也有错,我不该推你的,还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时他看见两个妹妹被打,心里有点生气,又被怒气冲冲的郗良惹得烦躁,因此推了郗良一把,也没在意她的身后有没有退路,好在郗良踩空之时拽住他,他也一起滚下去,如今才不会那么愧疚。

郗良还比他小两岁,就是一个不懂事的任性妹妹,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那样粗暴地对待她。

“真的吗?”郗良小心翼翼地问。

“真的。”泽牧远应道。

话音刚落,远处天边传来轰隆巨响,泽牧远脸色一白,郗良也吓一跳,但很快,她感觉这像是鞭炮在为她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