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如影随形(9)(1 / 2)

中秋节过后不久,在日本军队的狂轰乱炸之下,望西城也沦陷了。

江玉之的位于繁华地带的书社在日本军队的轰炸下荡然无存,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她在家里气得攥紧拳头,昔日的杀戮之心重又蠢蠢欲动。

当然,她没能力为国家、为自己的心血报仇,只有一腔愤恨在折磨她,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恶心——过去她竟然险些嫁给一个日本鬼子,好在她只是一时任性,为了气黎蔓秋;好在她连手也没给对方牵过;好在她遇上了康里·佐-法兰杰斯……

一切好在最后,她亲手杀死了那个日本男人,黎蔓秋也帮她杀了对方一家。

西园寺一家的命案,稍稍抚平了江玉之的愤恨,她很快振作起来,头脑清醒,对西川未遭践踏一事感到疑惑。

尽管西川只是一个小村庄,微乎其微,但杀红眼的日本鬼子也不可能会放过这里。

她和江韫之说,江韫之也疑惑,不由自主想起镇上的狗腿子。

寻了个平静的时候,江韫之特地雇行船的送她到镇上。码头上不再有往日的热闹,零星的摊贩守着再也卖不掉的商品,每一张脸都写满憔悴、恐惧。

那个菜摊子还在,只是没有菜,只有一个神色冷峻的男人坐在那里,面前摆一个画架,正在画画。

江韫之径直朝他走过去,“左誓。”

左誓抬眸,停下笔,“夫人,你怎么出来了?”

江韫之在他身边坐下,瞥一眼他的画板,他在画码头破败的景色。

“危险吗?”江韫之问。

左誓继续动笔,低沉的嗓音轻声说:“如果我说危险得很,夫人会回美国吗?”

江韫之沉默不语,左誓心领神会,“夫人放心好了,日本人暂时不会来这一带。”

江韫之诧异地看着他,他接着说:“我和日本人谈过了,目前为止还很顺利,但如果那边出尔反尔……总之,夫人不必担心。”

天空灰蒙蒙,远处依稀传来悲鸣,江边凄冷,风声萧瑟,听得江韫之心头一片荒凉。

“左誓。”

“夫人?”

“这里……”江韫之艰涩问,“还会是中国人的家吗?”清冷的嗓音微微哽咽。

左誓拿着笔,暗叹一声,颔首道:“会的,这里永远是中国人的土地。”

秋去冬来,一年到头,被侵略的恐怖阴影仍旧笼罩在望西城上空,叫人看不见国破家亡的尽头。

除夕下午,江韫之抽空帮郗良洗了澡,给她穿上新棉袄,不知疾苦的她高高兴兴的,笑靥如花。

擦干头发,郗良晃荡回书房,佐铭谦还在埋头苦读,所学的知识早已不是叁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郗良跟得上的了。

“铭谦哥哥!”

郗良欢欢喜喜开口,佐铭谦随手扔来一本《诗经》,轻轻开口,“看书。”无情堵住她要说的话。

“好。”郗良温驯点头,拿着书随意翻开。

天色还早,江玉之开了小灶煮汤圆,也不忘整天待在书房里的两个书呆子,她舀了两碗亲自端过来给他们填肚子。

吃饱喝足,郗良舔舔红唇,精力充沛,“铭谦哥哥,我念诗给你听。”

佐铭谦刚想说不要,郗良便胡乱一翻,看见《卷耳》一诗,嬉笑道:“是偷爹贼。”

佐铭谦无奈闭了闭眼睛,只听见郗良认真地念起诗来。不可否认,郗良的声音是好听的,低而轻,不尖不亮,当她话说多的时候,还会带着一丝沙哑。

书上说,女孩的声音要如铃如莺,佐铭谦不大明白那是什么样的声音,但对比郗良和苏白尘,明显是后者。只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郗良的声音,苏白尘的声音则已经快要想不起来了。

“……思乐泮水,薄采其芹。鲁侯戾止,言观其旗。其旗茷茷,鸾声哕哕。无小无大,从公于迈……思乐泮水,薄采其茆。鲁侯戾止,在泮饮酒。既饮旨酒,永锡难老……”1

一九叁九年,佐铭谦从江玉之、江彧志和阿秀那里听闻战争的残酷,当江韫之偶尔出门去时,他不禁担心起来。

江韫之有时会与江玉之、江彧志一块出门,为重建除夕书局而奔走。但有时,她会独自出门,谁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回来时带着书籍和布匹等物件。

她总会平安回来,然而只要在家里看不见她,佐铭谦便不能放心。

风和日丽的一天,江韫之独自出门去,佐铭谦在书房里踱步,无心学进半点东西,等到江韫之回来,他松一口气,“母亲,你回来了。”